我不过安排几个亲戚在这里面混吃混喝,你给我来个死刑?朝中的官员们也都傻了。
你们检察院是想立功立疯了吧!
这尼玛判死刑?
这这这.!
他们都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但检察院也是有法可依,有判例,有条例,皇庭就必须得接,到底是否判死刑,这得审过才知道。
时隔多日,这皇庭再度被围得是水泄不通,百姓们望着被告席上的两个人,那目光中是充满着愤怒。
而院内就只有一个人站着,这个人当然就是张检控。
“我也不得不说明这一点,关于贪污罪的量刑,我朝在很多判例上是不一致的,有些处罚是很轻的,甚至不处罚,但也有些贪官被判处死刑,而且根据近三十年的判例来看,我们朝是从未对贪官判处过死刑,同时还废除刺配、杖刑等惩罚,最多都是发配边州,而且单从两位被告所涉及到的金额来看,确实不是很多。”
张斐低头看了眼文案,“根据我们检察院证据的显示,两个被告加在一起,所涉金额也不过一百二十贯钱,这比之前的一些案例所涉及的金额是要少许多的。”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但是,我们不能忽略当下的环境,此时此刻,全国上下,君民一心,都在想尽办法,努力地抵御天灾,而他们贪污的钱,本是用来赈济百姓的。
也许有人说,不过是多添二三十个名额,但是这也有可能是二三十条人命。因为朝廷是用有限的钱来赈济,他们将这种救命的名额给自己的亲人,这无异于谋财害命。
所以,我在此代表检察院恳请大庭长,判决第一个被告刘广和第二被告陈牧绞刑。”
“好!”
“说得好!”
“死刑!”
“判他们死刑!”
外面那些憋坏了的百姓,立刻是歇斯底里地叫嚷起来。
贪污赈济钱,就是谋财害命。
这必须死刑啊。
说得好像他们以前没有遇见过似得。
但其实如这种底层的小贪,其实并不少见,估计陈牧、刘广都不觉得这是在贪污,关键这么大一笔工程,涉及到这么多人,这么多钱,老子就弄个几十贯,都被你们揪出来,今后还能不能愉快地玩耍。
但是面对张斐地言之凿凿,面对百姓的同仇敌忾,陈牧、刘广是彻底慌了,一个劲地向赵抃作揖求饶。
赵抃瞧了眼张斐,又看了眼陈牧、刘广,一手抓着木槌,几番欲起,犹豫半响,他轻咳一声,“正如张检控所言,我朝对贪污的惩罚,有着诸多判例、赦令,以及条例,本庭长还需仔细审查相关律法,才能做最后的定夺,今日审理就先到此为止。”
说着,他拿起木槌轻轻敲了下。
声刚落,忽觉一道巨大阴影照来,大家立刻抬头看去,但见头顶上飘来一块巨大的乌云,是遮天蔽日。
难道!
赵抃都不走了,仰着头,呆呆地看着那片乌云,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了。
突然!
一滴巨大的水珠低落下来。
啪嗒一声,十分清脆。
大伙不免都屏住呼吸,倾听着这久违的声音。
一滴!又一滴!哒哒哒哒!
很快,大雨倾盆而下。
院外立刻响起一阵巨大的欢呼声,百姓们在大雨中,相拥而泣,又或者载歌载舞,泪水与雨水迅速交织在一起。
时隔七月,京城的百姓是终于盼来了这场大雨。
相比起百姓,院内的司法人员则是手忙脚乱。
证据啊!文案啊!张斐倒是不管那么多,先拉着许芷倩躲到屋檐下去。
许芷倩低声道:“张三,不会弄巧成拙吧?”
张斐错愕道:“什么意思?”
许芷倩道:“六月飞雪?”
这里刚刚反贪,马上就下大雨,这是天要他们死啊!
张斐愣了下,笑道:“不会得。这不是两个官员的事,而是一大群,纵使大庭长想,也是不敢啊!”
然而,有一个地方比这里还要热闹。
就是皇宫。
太监、宫女全部跑到空地上,欢呼雀跃。
嫔妃们也是喜极而泣。
两宫太后更是长松一口气,赶紧去在节目于,拜谢佛祖。
其实这大半年来,皇宫是非常压抑,即便外面赈灾的情况非常好。
这主要原因就是皇帝。
因为这涉及到皇帝改制,以及天人感应。
赵顼一直承受着很大的压力,之前不管是跟张斐商量,还是跟王安石他们议事,都没有往日的谈笑风生,总是心事重重。
赵顼也是第一时间赶去祭坛,祭拜天地。
真是吓死他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否极泰来,这边刚刚祭拜完天地,换身衣服,西线又传来捷报,王韶大军大破唃厮啰,成功解除河州的危机。
赵顼听到这消息,当即就泪崩了。
这尼玛!太不容易了呀!
当然,这场雨只是让大家松一口气,在这场雨之前,谁也不知道这旱情到底会持续多久,未知才是最令人恐惧的,但是赈灾还是得继续,虽然这场雨能够降低一些损失,但还是不够的。
此外,就是关于这一场贪污问题。
检察院对于所有贪污行为,都直接控诉死刑。
这也引发朝中极大的议论。
但是令张斐没有想到的是,其中保守派中多数官员是支持判处死刑的,革新派那边是坚决反对的。
最初张斐认为绝大多数官员都应该是反对的,如此就能够倒逼立法会对此立法。
没有想到还有相当一部分人是支持的,包括文彦博、司马光在内。
而这里面其实就涉及到君主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思想。
根据这个思想,国家不仅仅是属于皇帝的,也是属于我们士大夫的。
如文彦博这些士大夫,就认为这些贪官,贪的是国家的钱,是我们士大夫的福利,那必然是要严惩,还有一些道德派,就认为大家同为官员,同为读书人,你们是丢我们士大夫的脸面。
当然,反对死刑还是更多一些,主要就是涉及到太多官员,所以赵抃也不敢轻易判决。
立法会。
“张检控,你可真是一点也不懂得尊老爱幼,平时你面对这种案件,向来是懂得轻重,这回又是吹的什么风,全都要定死刑,你这不是为难大庭长吗?”
富弼是好气又好笑地向张斐问道。
一旁的赵抃也很无奈,检察院这一回,也着实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而且这与张斐之前的作风也是大相径庭啊!
张斐道:“回富公的话,我这么做是有原因的,因为我们检察院只能有一个标准,但是我看过之前所有的判例,包括《宋刑统》中的律例,以及官家的敕令,除死刑外,就没有一个是统一的标准,基于这个原因,故此我们统一以死刑来定。”
赵抃纳闷道:“你在庭上不是这么说的。”
张斐笑道:“大庭长,我们检察院是以定罪为目标,庭上说得那些话,目的就是为了起诉成功,那我当然会说得煽情一点,因为这是我的职责所在,无论我心里怎么想的。就如同大庭长此时的苦恼一样,也许大庭长不想判死刑,但鉴于自己的职责,也不能随心所欲啊。”
“你这张嘴啊!”
赵抃不禁是无奈地直摇头。
富弼眼中闪过一抹笑意,又向张斐道:“所以你们检察院并非是想要将那些官员定为死刑,而是迫于无奈。”
张斐点点头道:“我们没得选。”
富弼沉吟少许,道:“我们先抛开那些判例不谈,那你认为该怎么做?”
张斐道:“我认为统一刑罚,是最为重要的,至于怎么去统一,我不清楚,我也不大擅长,但是我们检察院只会以一个标准来起诉,否则的话,那全都是我们公检法说了算,这无法服众,也违反了祖宗之法,事为之防,曲为之制。”
富弼点点头,又看向赵抃。
赵抃深思熟虑一番,点点头道:“不得不承认,这臭小子说得倒是很对。”
张斐讪讪笑道:“多谢大庭长的夸奖。”
赵抃狠狠瞪他一眼。
富弼是别有深意地瞧了眼张斐,又思忖一会儿,点点头道:“好吧!我们立法会会慎重考虑这个问题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