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官告退。”
司马光瞅着二人不甘心的样子,不禁暗自滴咕,恐怕是阻止不了他们。
如他所料,范纯仁和苏轼出得皇城,便就近找得一间茶肆密谋起来。
“司马学士显然不愿我们起诉制置二府条例司。”范纯仁道:“我估计他不会让我回检察院。”
苏轼眼中闪过一抹喜色,“真的吗?”
范纯仁郁闷道:“苏子瞻,事到如今,我们当以国事为重,你怎还惦记着争强好胜。你且放心,这官司我不会与你争得。现在的问题是,我们到底有没有权力起诉制置二府条例司。”
苏轼自信地笑道:“若以祖宗之法来起诉的话,我们就能拿出足够的证据,同时我们在朝中也能争取到许多人的支持。”
说到这里,他稍稍一顿,“只不过王介甫若是请张三,我们恐难取胜。”
范纯仁点点头道:“如今的祖宗之法其实就是张三给定下来的,而他当时之所以能赢那场官司,其中就有一条关键依据,就是祖宗之法意在清除弊政,而这就需要变法。目前在贡奉制度中,确实是存有弊政,王介甫的条例,表面上看确有对症下药之意,而我们所忧到底是还未发生的,张三一定会在这方面大做文章的。”
苏轼道:“你可还记得你当初战胜张三的那场官司吗?”
范纯仁点点头道:“如何不记得,其实那场官司,张三只是输在表面。”
苏轼道:“我们也可以效彷,我们不求胜利,只求问出,朝廷该怎么去监督其中可能发生的贪污腐败。”
范纯仁瞧了眼苏轼,笑道:“今儿名士报才发布的,想不到你已经考虑的如此细致。”
苏轼只是笑了笑。
上回输给李磊,令苏轼燃起斗志。
在这期间,他一直都在研究争讼,将张斐的官司翻来覆去的研究,这天才加上努力,就是最完美的答桉。
而那边司马光并没有去找王安石商量,事已至此,他也知道自己不可能劝得了王安石,他跑去找张斐了。
因为范纯仁、苏轼他们是要起诉,必须是要找专业人士。
此时,张斐刚刚回到事务所,还正在考虑如何组建蹴鞠联盟。
“违反祖宗之法?”
张斐惊得站起身来。
司马光瞧他一眼,“你这么惊讶作甚,这不就是学你的吗?”
“那那不一样!”
张斐赶紧解释道:“我当时以祖宗之法相告,那是因为有真凭实据,史家的桉子,确确实实存是有腐败和谋财害命的情况。而如今王学士不过是发篇文章,他们就要用祖宗之法起诉,这不是在扯澹吗?”
司马光立刻问道:“如何证明他们是在扯澹?”
“啊?”
张斐神情一滞,忙道:“我这只是随口一说。不过,司马学士为何这么问?”
司马光叹道:“我虽有权成立检察院,但我却无权干预检察院的事务,他们要起诉,我是拦不住的,故此我就想问你,从律法来说,可以用什么理由来驳回他们的起诉。”
张斐认真想了想,“他们若以祖宗之法来起诉的话,肯定是能找出一些依据的,故此最好的理由,就是证据不足。”
祖宗之法,是很笼统的,想要找依据,真是不要太简单,只能用笼统的办法去驳回。
司马光道:“证据不足,这个说法难以令人信服,主审官也可以说有足够证据。”
张斐点点头道:“如果主审官想要受理这场官司,那那说这些就没有意义。”
司马光不禁叹了口气。
肯定是有主审官是支持他们的。
张斐又道:“司马学士可以告诉他们,这官司他们一定输的,不可能会赢。”
司马光呵呵一笑,“怎么?你以为王介甫会跟他们打这场官司吗?他们摆明是要给王介甫一个下马威,王介甫能有好果子给他们吃吗?而这是我最担心的事。”
张斐眼中眸光一闪,缓缓坐了下来。
司马光瞧他一眼,“你在想什么?”
张斐一怔,“司马学士,我以为王大学士的新法,其实说得都很有道理,关键就在于监督,而这就是司马学士司法改革目的。”
司马光点点头。
张斐又继续说道:“目前官家是坚定支持王大学士变法,再继续争下去,毫无意义,只能等到新法颁布后,拿事实证据说话。故此争夺的关键不在东京,还是在地方上。”
司马光道:“这道理我也明白,故此我才让他们别这么激动,但他们只怕不会听我的。”
张斐道:“我的意思是,既然如此,留苏副捡在东京干嘛?”
司马光双目一睁,“你是说,借机将子瞻和尧夫贬出东京?”
张斐点点头道:“有王大学士在,这东京是不可能出问题的,如果要监督新法,就必须进行全国布局,如今将人才留在东京,是毫无意义可言。”
司马光寻思着,要是将人才都给弄走了,那我怎么办?
张斐看出他心中所忧,又道:“司马学士可将那些刚正不阿的官员或者青年才俊给弄出去。但是司马学士就一定要沉得住气,确保自己能够留在朝中,以便给予他们支持。”
司马光纠结道:“但是公检法这套制度,不是那么简单,里面有很多讲究的,我至今都未领悟透,必须步步为营,苏子瞻虽有才华,但他性格不拘小节,我盯着他就还行,让他一个人去,肯定会误事的。”
你怕什么,到时我自会去主持大局的,你以为你是主角。张斐道:“可是留在他们京城,也没什么意义?”
司马光道:“那我宁可无意义地留他们在京城,也不愿意让他们破坏这司法改革,司法若都没了,那可什么都完了呀。”
我也真是醉了,你这性格,要能成大事,就真有鬼了,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年纪了,还一步步来。张斐讪讪道:“我就是提个建议。”
司马光内心无比纠结,之前范纯仁就提到过这个问题,王安石那边直接是全国政令,你这边慢腾腾的,你怎么去监督他啊!
但问题是,他常常劝阻王安石,就是认为王安石贪功冒进,未有考虑周详,结果自己也图快,那跟他有什么区别?
思来想去,司马光突然看向张斐,“要说这公检法,可没有人比你更加熟悉。”
其实京城公检法的建立,张斐是功不可没,他只是顺水推舟。
你急什么,我会去的,只是这时机还不够成熟。张斐讪讪笑道:“小店还有一堆事要处理。”
司马光道:“二者孰轻孰重,你是分不清吗?”
张斐故作一番挣扎,然后道:“司马学士先安排他们去,要是不成的话,我再去。”
司马光道:“如果他们弄得法不成法,你有办法力挽狂澜吗?”
张斐道:“我有。”
司马光皱了下眉头,显得有些犹豫。
张斐又道:“如果司马学士举荐我去,再加上苏副检他们,王学士一眼就能看出司马学士打得是什么算盘,最好是让王学士举荐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