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报复感极强,但风险系数也极高,一旦被发现,赵顼必然会弃车保帅,他不可能承认是自己干得,这真的会影响到他的统治地位。
在密谋的过程中,他是想尽办法,确保这事就查不到他头上来,是撇的一干二净。
张斐是心如明镜,这事一定得操作好,否则的话,赵顼能不能保他不死,他都没有把握,他是一再强调这安全系数。
人是一定要可靠,地方一定要隐蔽。
而且不能只在一个地方,要打一枪换个地方。
京畿之地,乃是士大夫们的权力中心,是很难躲藏的。
翌日上午。
汴京律师事务所。
“啊!”
“你昨晚是做贼去了么?”
司马光看着哈欠连天的张斐,不禁询问道。
“没有!”
张斐使劲地眨了眨眼,“看书看得忘记休息了。”
他根本就没休息,昨夜与赵顼谈到天明。
司马光当然没有想到张斐已经与皇帝勾结上了,抚须道:“看得是宋刑统吧?”
张斐愣了下:“司马大学士为何这么说?”
司马光呵呵道:“王介甫定是找了你帮忙,看能否状告那些地主。”
张斐讪讪一笑,没有否认。
在这事上面,他与王安石本就是统一战线的。
司马光问道:“那你想到办法没有?”
张斐摇头一叹:“也不是不可以告,我看过一些契约,都存有很严重的问题,但是告了之后,那些佃农该上哪去谋生。”
“看看!看看!”
司马光摇摆着手指,“你都能够想明白这个问题,可那王介甫就是一根筋,凡事不顾后果,他不如你也。”
张斐忙道:“这我可不敢当,况且这事也不是王大学士挑起的。”
司马光瞧他一眼,“是呀!差点忘记你也有份。”
张斐讪讪一笑,不答这话。
司马光又道:“既然这事你帮不上忙,那就好好将这法律援助的事办好,管好你的人,莫要贻人口实,否则的话,我可是饶不了你。”
他今日来,就是为了这事,官府那边,他们已经安排妥当,就等着事务所派人过去。而且他也比较谨慎一点,暂时只在司录司进行法律援助。
最低级法院,左右厢公,都是处理一些小纠纷,法律援助的意义不大。
至于刑事桉件,他认为还是得以证据为先,若有不服者,继续上诉,可再依靠耳笔争讼,思来想去,在司录司尝试是最为合适。
张斐忙道:“司马大学士还请放心,这事我一直都在筹备,不会出现错漏的。”
司马光稍稍点了下头,突然问道:“这佃农一事当真就不能诉诸公堂吗?”
张斐愣了愣,诧异地看着司马光。
司马光小声道:“你说能不能帮着那些佃农,状告朝廷。”
张斐是震惊地看着司马光。
让我状告朝廷?
司马光一脸鄙夷,“你这是什么表情,你又不是没有干过,当初你不是帮史家状告朝廷么。”
反过来告朝廷,张斐还真就没想过,他仔细想了好一会儿,道:“司马大学士的意思是,让我通过上诉,帮助那些佃农免除税赋?”
司马光点点头道:“如此一来,就可以确保朝廷在依法收税的前提下,免除那些佃农的税赋。”
张斐凝思好半响,摇摇头道:“不对。”
司马光问道:“什么不对?”
张斐道:“司马大学士,这土地不是那些佃农的,而是地主的,朝廷又不是根据这人来收税的,而是根据土地收税,如果我代表佃农去打官司,是没有理由免除地税的,除非我是代表地主,但此番收税又是基于他们偷税漏税的基础上,如果我要打赢这场官司,首先就是否定这属于偷税漏税,可是这就是我给定下来的。”
“这倒也是,此事本就因你而起。”司马光稍稍点头。
张斐苦笑道:“其实朝廷既往不咎,只让他们交今年的税,已经是非常合情合理。”
司马光感叹道:“所以说若想国家安定,还是要轻徭薄赋啊!”
张斐道:“朝廷轻徭薄赋,是不能解决佃农的问题,轻租薄赋才行。”
司马光道:“若朝廷不以身作则,又如何去要求别人。”
张斐紧紧抿着唇,不做声。
司马光瞧他一眼:“你有话就说,犯不着在这装模作样。”
张斐讪讪笑道:“我只是觉得,这佃租一事,朝廷以身作则,恐无大用,毕竟不是每个大臣都如同司马大学士一般清廉朴素,家中不置田业。”
司马光登时无言以对。
谁家的佃农最多,不就是那些皇亲国戚,朝廷大员吗。
如史挺俊、耿明那种奋斗置业的,又能养多少佃农。
要以身作则,还是得士大夫们先以身作则。
这个就只能依靠道德绑架。
因为律法是完全偏向他们的,同时立法权又控制在他们手里,要知道王安石也属于士大夫阶层的。
他们手中握着王炸加四个2,只有一个机会能赢,那就是抢得先手,然后弄个四飞,一把出完,不给他们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