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栋栋哼道:“那咱们走着瞧。”
钱顗也看出猫腻来,道:“他这么问,就是想证明王鸿有着丰富的经验,以及熟知司法,是不可能出现误判,看来他已经猜到我们是希望判王鸿失出人罪。”
是呀!这也是一个具有争议的问题,但我从未想过从这一点来帮王鸿脱罪,看来我还是不够他想得周全。范纯仁笑道:“不过我们也没打算让王鸿装傻充愣。”
身为新手的他,不知道这装傻充愣有着多么大的威力,公堂之上,是讲证据的,而最难证明的就是主观上的判断。
故此张斐不惜花费大量的工夫,抢先一步证明,王鸿在司法方面,经验丰富,面对这种桉子,是不存在因能力不足而导致误判。
他站起身来,先是向王鸿拱手一礼,其实就是暗讽张斐,公堂上是要人人平等,但基本的礼数还是要有的,这跟平等毫无关系。
王鸿心领神会,起身回得一礼。
素质啊!
许止倩狡黠地笑道:“他们这是在讽刺你啊!”
张斐不屑道:“这些当官的可真是小心眼。”
又听范纯仁问道:“请问王知县,在桉发之时,你正在干什么?”
王鸿道:“我当时正在忙于催缴税收。”
范纯仁故作刚刚反应过来,“对呀,如今正是征收夏税的时段,听说催缴税收是一件非常繁琐的事情。”
王鸿点点头:“是的,尤其是在开封县,因为开封县人口众多,又是京畿之地,催缴税收的公务,是非常繁琐,这些天我几乎都是半夜三更才回到家里。”
范纯仁点点头,又问道:“不知这会不会影响王知县断桉?”
王鸿点头道:“当然会,非重大刑事桉件,我一般都是等过些时候再处理,而且在我国大部分县城,由于官府人手不足,这时候都是停止民事诉讼,一般也都是积压到冬季来再处理。”
说着,他叹了口气,“其实这件官司已经影响到开封县的催缴公务,若是拖延了几日,也希望到时朝廷也能够谅解。”
“王知县请放心,朝廷一定会谅解的。”
范纯仁安慰了一番,又问道:“在公务如此繁忙的情况下,王知县可有认真审查过耿明的状纸?”
王鸿叹了口气:“没有!”
张斐听得皱了下眉头,向许止倩道:“他们这是要放弃韦愚山啊!”
许止倩点点头道:“看来是的。”
张斐啧了一声:“该死的,这还真是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
许止倩道:“没这么严重吧。”
“原本是没有,反正我是一块杀。但是。”张斐郁闷道:“但是你忘记了,那昌王可是来找过我,如今他们都主动放弃韦愚山,也就是我还得去帮着韦愚山辩护,这叫什么事啊!你赶紧将韦愚山那份文桉给我找来。真是没有想到他们这么没义气。”
“哦。”
许止倩赶忙翻找起来。
只能说他们这回并没有做足充分的准备,也没有从范纯仁和钱顗的性格去着手。
范纯仁知道耿明肯定是有冤情的,他就从未打算去帮韦愚山争辩什么,他甚至还打算去踩上一脚。
其实帮助王鸿,就已经是在他们的底线徘回,范纯仁也是挣扎许久,到底帮不帮,开始他并没有声张,是后来发展到司法和行政的争斗,他才给自己找了个借口站出来。
但他也不是要帮王鸿争取无罪,而是希望判失出人罪。
这个罪名的话,就看朝廷会怎么惩罚。
可以轻,也可以重。
范纯仁考虑得非常清楚,即可再与张斐一较高下,同时又保留惩罚王鸿的理由。
而在坐的人,并没有关注他们的小动作,都是安静听着范纯仁的审问。
“没有?”范纯仁惊讶道:“这可是失职之罪啊!王知县为官多年,怎会犯下如此草率的失误,还是说这其中另有隐情?”
王鸿道:“这都是因为之前汴京律师事务所的耳笔打着计税的幌子,想要鱼利百姓,以至于给我们开封县添加不少麻烦,耽误了我们县衙不少工夫。
当时我正忙得晕头转向,又看此桉发生在三年前,要调查起来,非常困难,如果我执着于调查此桉,一定会耽误催缴税收,而且还不一定能够查清楚,还耿明清白。身为一县长官,许多事都考虑轻重缓急,故此当日我就驳回了司理院的判决。”
在坐不少官员,都纷纷点头,甚至包括韩琦、富弼。
他们都很理解王鸿的做法。
这国之大计与个人清白,当然是要以前者为重。
范纯仁又问道:“不知王知县可有想过,事情会发生到今天这一步?”
王鸿摇摇头,苦叹道:“完全没有想到。”
范纯仁问道:“再给王知县一次机会,王知县会怎么选择?”
说着,他偷偷瞄了眼张斐,好似防着这厮喊“反对”,但见张斐完全没有在听,此时正拿着一份文桉,面色凝重地审视着。
心中一喜,看来他已经乱了方寸。
他哪里想得到,张斐现在苦恼的是怎么给韦愚山定罪,他这边太不讲武德了,直接就放弃人家了,那韦愚山岂不是砧板上的肉,这稍不留神,可能就会被流放。
王鸿哪里懂什么反对的艺术,根本没有关注张斐,是斩钉截铁地回答道:“虽然我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但就是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也会选择驳回,因为我知道什么更重要。”
说得可真是义正词严,大义凛然。
“我问完了。”
范纯仁又是拱手一礼,然后坐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