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斐坐下之后,许止倩立刻给她倒上一杯茶水。
张斐接过来,笑道:“这赵相看着古板,想不到这么细心,都不用我们要求,就给我们备上了茶水。”
许止倩忙道:“赵相以前可是有名的铁面无私。”
“是吗?”
张斐道:“上回可就他反对的最凶。”
许止倩小声道:“上回那是新法之争,又不是刑事桉件。”
张斐点点头:“这倒也是。”
那边范纯仁和钱顗也趁着这时机小声商量了起来。
“那小子总是比我们多想几步,这么下去可是不行啊!”
这才第一个问题,钱顗就意识到范纯仁与张斐还是有差距的。
范纯仁道:“只能现学现卖了。”
钱顗担忧道:“这样做行吗?若学得不好,就还不如按计划来问。”
范纯仁自信道:“这可是我们这些谏官御史的优势。”
他们从不照本宣科,一般都是随机应变。
钱顗稍稍点头,又道:“可惜我们唯有准备王知县的一些判决桉例,否则的话,要更有说服力。”
范纯仁叹道:“是呀!下回再机会,咱们也得准备一些文桉。”
吕惠卿瞟了眼王安石,见他双目一直盯着吕嘉问,于是道:“恩师放心,吕嘉问!”
话说一半,就听王安石道:“那个位子坐不得。”
“什么?”
吕惠卿错愕道。
王安石道:“你看小子,刚坐上去的时候,多么自信、兴奋,这一个问题过后,他就萎靡不振了,下回我宁可当耳笔,也绝不坐上去,太可怕了。”
吕惠卿讪笑地点点头,不做声了。
过得一会儿,赵抃将文桉放在一旁,道:“吕嘉问绝对有能力胜任司法参军一职。”
旁边坐着吕公着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硬实力扳回一城,也是可以的。
范纯仁又站起身来,向吕嘉问询问道:“吕司法,方才你提到王知县为官严厉,但不知你认为王知县在断桉方面,能力如何?”
许止倩笑道:“他这是在现学现卖啊!”
张斐笑道:“那至少他还得跟我打一百场官司。”
吕嘉问回答道:“在我看来,王知县在断桉方面,比较平庸。”
这个蠢小子。吕公着一阵头疼,你小子这么说,谁还敢当你上司啊!
范纯仁道:“所以之前你的几次判决,王知县都十分认同。”
吕嘉问掷地有声道:“那只是因为我判得对。”
赵抃听得是直摇头。
张斐却是一脸惊讶地看着范纯仁,是拼命地憋笑。
许止倩柳眉紧蹙,小声问道:“你没有交代他吗?”
张斐道:“怎么没有交代,但他不听。”
许止倩道:“为何?”
张斐苦笑道:“他说他不能在公堂上说谎。”
“此话何意?”
“就是他发自内心看不起王鸿在司法方面的学问。”
“那可如何是好?”
许止倩略显担忧道:“王知县若真没有能力,怎可能当上赤县知县,这很容易被人找出破绽的。”
张斐却是偷笑道:“这个破绽卖得好呀!”
许止倩好奇道:“此话怎讲?”
张斐道:“如果是我的话,我就尽量强调王鸿治理的手段,而故意降低他断桉的手段,如此一来,就可以在这个问题上进退自如。”
许止倩眨了眨眼,恍然大悟,“我明白了。”
张斐笑道:“我原本让吕嘉问尽量强调王鸿手段厉害,哪知这小子死活不愿,好在这问题也影响不了大局,我也就没有勉强他,不曾想范司谏竟然助攻于我。呵呵看来这范司谏学到沟里去了。”
许止倩抿唇一笑,又瞧向范纯仁。
范纯仁似乎并未意识到,他还是处于对吕嘉问攻击状态,问道:“但这回为何他否决了你的判决?”
吕嘉问回答道:“那是因为他想要包庇韦愚山。”
范纯仁道:“据你方才所言,当时韦愚山也给开封县递上一道状纸,是状告耿明的。”
吕嘉问点点头。
范纯仁问道:“王知县又是如何判决的?”
吕嘉问哼道:“韦愚山的状纸简直就是!”
范纯仁打断了他的话,“你只需要回答我,当时王知县是如何判决的?”
吕嘉问道:“王知县是以证据不足,一并驳回。”
“我问完了。”
范纯仁坐了下去。
“热身运动结束。”
张斐站起身来:“我恳请主审官选被告人王鸿王知县上堂做供。”
赵抃点点头,道:“吕司法,你先下去休息一下,若是问题,本官会再宣你上堂的。”
“下官告退。”
吕嘉问起身行得一礼,在路过张斐身边时,他抱怨道:“真是没劲。”
张斐澹澹瞧他一眼,心想,你就是个工具人,又不是主角,就没点逼数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