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止倩凤目直盯盯地看着他。
张斐道:“恰恰相反,你非常非常讲道理,甚至有些讲理过头。”
许止倩岂听不出他话外之音,哼道:“唯有那些做了亏心事的人才会怕讲理之人。”
张斐笑道:“如果你是男儿身,御史是最适合你的。”
许止倩点点头道:“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张斐道:“到时你就会发现,如王大学士、司马大学士他们这些正人君子,也会害怕御史的。”
“?”
许止倩撇了下嘴角:“他们更怕你。”
“多谢夸奖。”
张斐又问道:“你们进展怎么样?”
许止倩沮丧道:“几乎是白跑一趟,除了以前就认识我的,大部分百姓都不相信我们。”
张斐点点头道:“意料之中,凡事开头最难。”
许止倩突然想起什么似得,“对了!我方才来的时候,听到开封府又响起了鼓声,我还以为你又跑去敲鼓了。”
张斐一翻白眼:“开封府的鼓又不是为我设的,咱们东京这么多人,响一响也很正常啊!”
“可不正常。”
许止倩道:“真正跑去开封府告状的人,可是少之又少,一般都是去使院或者左右厢公告状,除非是重大刑事桉件,亦或者涉及到皇亲国戚的冤桉。”
张斐耸耸肩道:“反正这肯定与我无关。”
最近他真的不太想打官司,他只想早点让事务所和书铺走上正轨。
二更天。
王安石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里,他如今真是大宋最忙碌的人,不但要建设这制置三司条例司,还得制定法令,同时还得应付那些来跟他吵架的人。
但是这都在他的预计之中。
这活是真不好干。
可是,还没吃上两口热饭,一阵急促地敲门声便响了起来。
来人正是吕惠卿。
“恩师,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
王安石是一脸懵逼,但完全不慌,因为他还什么都没有干。
能出什么事。
吕惠卿道:“两个时辰前,那钱顗跑去开封府告状,说制置三司条例司违反祖宗之法。”
“什么?”
王安石倏然起身,随即是咬牙切齿道:“这个冥顽不灵的老东西,我还就不信啃不下他这块硬骨头。走,去开封府。”
便是大步往门外走去。
刚刚端着热水,准备来给王安石泡脚的王夫人,正好见到王安石气冲冲的出得门来,忙问道:“夫君,你这刚回来,又要出去。”
“有点事要处理。”
王安石无心与夫人解释,气冲冲地就往外面走。
王夫人追喊道:“你好歹也把饭吃完了。”
“没食欲!”
“那你好歹也擦擦嘴,胡子上还粘着饭粒呢。”
王安石大袖往嘴上一抹。
王夫人是深深一叹。
“?”
来到开封府,王安石便向吕公着问道:“那老东西人在哪?”
吕公着面色凝重道:“我已经命人将他收监起来了。”
“晦叔,你来评评理,官家不过是设一司,用于主持变法,他们这也不让,朝中闹完,又跑来开封府闹,这简直就是无法无天。”
见到吕公着,王安石是既委屈,又愤怒。
吕公着安慰道:“你先消消气,其实我也觉得钱顗做得太过分了。”
“何止是过分。”
王安石咬着后牙槽道:“这回我一定不会轻饶他,他如今已经不是御史,只是一介布衣,他来此告状,非常分明就有暗藏讽刺官家之意,属大不恭,指斥乘舆罪,还有,也属散布袄言之罪。”
吕公着点点头,道:“以他的状纸来看,判此罪倒也不为过,但是介甫你也莫要忘了,前不久那张三也曾来此告过类似的状。”
王安石激动道:“这不是一回事,人家张三是为史家鸣冤,而那老东西摆明就是要跟朝廷作对,破坏新法,其心可诛也。”
吕惠卿突然言道:“恩师,话虽如此,但对方肯定会揪着张三为例,要求给那老东西一个上堂的机会。”
吕公着点点头道:“吕校勘说得是呀。”
王安石哼道:“这恐怕就是那老东西的目的,他休想得逞,明日我就奏请陛下,降罪于他。”
吕惠卿又道:“恩师,此事恐怕还得做最坏的打算。”
“为何?”王安石问道。
吕惠卿道:“之前钱顗在朝中弹劾恩师,纯属无理取闹,故此官家将他贬黜京城,如富公、文公他们也未说什么。
但是此事已有先例,而且就发生在前不久,此事与他们争,只怕我们不占理,到时候万一富公、文公他们都站出来提钱顗说话,会给官家造成很大的压力。”
对于吕惠卿,王安石还是非常信任的,问道:“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吕惠卿憋了半天,才道:“至少不能让他们先请得张三。”
“张三?”
王安石激动道:“你不会以为为师真的会上他们的当吧?”
吕惠卿道:“学生只是认为,我们要做最坏的打算,确保万无一失。”
饱受张三之苦的吕公着是一个劲地点头:“介甫,那张三的手段,我可是再清楚不过了,万一真的打到公堂上,张三还站在他们那边,这后果不堪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