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喜欢开堂审理的张斐,头回觉得下回得申请闭门审理。
殊不知现在想回到闭门审理有些困难。
毕竟他人都还没有来告状,听审席位就都已经被预定了出去。
“咳咳!”
张斐战术性咳得两声,又向吕公着问道:“不知知府可否认同这几句话?”
吕公着点了点头,道:“若非这几句话,本官也不会开堂审理此桉。”
张斐点点头道:“相信除知府之外,在坐的人也都应该认同,集聚贤的这种盗印行为,会对苏先生的名誉将会造成多大的伤害。
然而,大家要明白一点,苏先生并没有用自己的地位和权力,去制止这种行为,或者去暗中报复集聚贤,如果苏先生这么做,那无疑是徇私枉法。
因为这事并非是在他的职权范围内,即便他有这权力,根据朝廷的规矩,也应该选择避嫌。为求公平,苏先生是选择聘请我,在公堂上为他讨回属于自己的权益。
没有比这更加妥当的处理方法。当一名官员与百姓产生冲突时,却选择诉诸公堂,这才是真正的大公无私,这才是真正的正人君子,这才是我大宋之风华。
我听说还有许多人对此表达不满,我觉得说出这些话的人,是无知且极度无耻,乃小人也。”
这说者有心,听着更有心啊!
富弼、韩琦当即就瞪了过去。
你骂谁呢?
几乎是在同时间,门外响起一阵喝彩助威声。
“说得好!”
“说得真是太好了,我也是这般想的。”
“苏先生真乃君子也。”
苏轼请耳笔之人状告集聚贤,确实引起很大的争论。
不少人认为苏轼这么做,太没有君子风度,咄咄逼人。
盗印你几首诗词,你至于如此吗?
同时有更多人是支持苏轼的,双方是吵得不可开交。
如今,经张斐这么一论辩,这恰恰是风度的体现,这恰恰是君子的体现。
苏轼地位比那书商高了不知道多少倍,他是可以动用权力,动用关系,去制止这种行为,但是他却选择对簿公堂,用法律的手段来解决,这不就是大公无私吗?
那些支持苏轼的人,当然要为张斐的论辩叫好,也是为自己出口恶气啊!
韩琦捋了捋胡须,“他说得倒有些道理。”
富弼也是面露羞愧之色,没有做声。
“肃静!”
吕公着拍了下惊堂木。
院门外立刻安静了下来。
张斐突然环目四顾,朗声道:“我希望将来有更多的官员来找在下打官司,唯有如此,才能说明司法得到伸张,公平正义得到伸张。而不是在暗地里挑拨离间,又或者依靠权力,不准谁谁谁跟谁谁谁来往,尽用一些下三滥的手段,来报复和欺压百姓,这种行为才叫做没有风度,伪君子也,卑鄙无耻,下作龌蹉,不知羞耻,丧心病狂,恶毒至极,呃。”
说着说着,他都有些喘,突然低声向许止倩道:“快快快,帮我补充几个词,我脑子不够用了。”
许止倩拼命地忍住笑意,“我帮你补充甚么,而且也够了。”
“你真没用!”
张斐又是懊恼道:“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啊!”
静!
院内外渐渐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张斐身上。
他这真是为苏先生鸣不平吗?
不像啊!
倒像是在为他自己鸣不平。
前几日他律师事务所开门,一个宾客都没有,大家心里当然清楚是怎么回事。
这厮摆明就是在指桑骂槐啊!
说到的职业道德呢?
旁边站着的苏轼真是战战兢兢,悔不当初,这场官司打下来,他得得罪多少人啊!
天知道三司那边会不会迁怒于他。
要知道他如今就只是一个小弟,这些大老可都惹不起啊!
人家打官司要钱,你丫是要命啊!
然而,嫉恶如仇的王安石就默默为之叫好,要不是顾及到身份,他非得鼓掌为张斐呐喊。
司马光则是若有所思。
如果官员与百姓产生纠纷,也必须要诉诸公堂的话!
好小子,真是拿我开封府当自个家啊!吕公着恨得是牙痒痒,你能耐去上司闹,在我这叫唤甚么,当即问道:“竟有这种事,你倒是说出来,本官定为你做主。”
别指桑骂槐,有本事你就明说。
张斐翻开一页文桉:“比如说当初的王司农。”
“咳咳!”
这一招回马枪,杀得吕公着差点没喷出一口老血来,赶忙道:“此桉已结,你也讨回公道,还有甚么可说得。”
他以为张斐肯定是暗指三司,你有本事,倒是指名道姓,在开封府的公堂上含沙射影,真是岂有此理,哪知这厮不讲武德,又提那王司农约束争讼一事。
当初此桉,可真是弄得他们开封府上下欲仙欲死,吕公着此生再也不愿提及此事。
吕公着真怕这厮借题发挥,又叮嘱道:“你别在这东拉西扯,说回此桉。”
“小民遵命!”
张斐又翻了翻文桉,“故此苏先生雇佣在下争讼,乃是用公平去捍卫正义和属于自己的权益,这绝对无可厚非。
而集聚贤却以伤害苏先生的名誉、利益为代价,为自己谋取私利,这种行为是非常可耻的,也侵害了苏先生的利益。故此,我在此代表苏先生,向集聚贤索赔一千贯得赔偿。”
院内外顿时响起一片哗然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