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然是这样,就那三十几个人全都是官员们的亲戚。”李敏心有余悸地摇摇头:“所以说,还是他们这些当官的会算计,就这一点点利益,他们都不会放过,还能说得头头是道,我差点都信了。”
陆邦兴道:“张庭长的手段,你是第一回见识么?幸亏他去当庭长了,他要当珥笔,那还有咱们什么事。”
“这倒也是。”
李敏点点头,起身道:“走吧,去跟我们的当事人商量一下。”
没过多久,一个仆从来到韦应方身后,低声在耳边嘀咕了一番。
韦应方听得眉头一皱,沉默半响,是无奈地长叹一声,点点头:“先答应他们吧。”
“是。”
这人走后,曹奕问道:“什么情况?”
韦应方道:“检察院要跟咱们谈谈。”
曹奕道:“谈什么?”
韦应方道:“私酒、私茶。”
曹奕眉头一皱道:“岂有此理,他这是想要威胁我们。”
韦应方道:“如今把柄全拽在他们手里,我们又能有什么办法,只能任由他们宰割。”
说到这里,他又咬牙道:“这税务司莫不是会做法,他们是怎么查出这些证据来的。唉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越想越悔,可他哪来想得到,还能这么查税?
不可思议啊!
坐在不远处的元绛,偷偷瞄了他们一眼,心道,那臭小子竟然没有事先跟我商量,真是岂有此理。
各方确定之后,张斐才从后堂出来。
“本庭长方才询问了一番,这三十二个被告,是在没有确定账目的情况表示认罪认罚,这是有违公平审理的原则,故此本庭长暂不允许他们认罪,并且会将税务司提供相关证据,给予他们仔细审查,直到他们确定账目没有问题后,本庭长才会做出最终判决。”
不少人都听傻了,还能拒绝别人认罪?
这.!
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
专业!
当然,不少官员心里都有数,什么公正、公平,统统都是狗屁,他们只是想多要一些。
真tm无耻啊!
接下来上来这个被告,乃是河中府有名的药材商人贺宏。
邱征文道:“根据税务司所调查,贺宏涉及农税逃税三百余贯,同时在药材交易方面逃税,达到九百余贯。”
那三十多个才是真正隐藏大财主,毕竟都是有过硬的官府背景,剩下的自然没有逃那么多税。
而且,那些三十多个认罪的,主要是害怕牵连到背后的势力,可不代表其余人也能接受这个罚款。
贺宏立刻道:“我一文钱都没有逃,你这是血口喷人。”
张斐安慰道:“贺员外稍安勿躁,我们皇庭是看证据的。”
贺宏拱手道:“希望张庭长能够为我等做主。”
“一定!”
张斐笑着点点头,又向邱征文道:“控方可有证据?”
邱征文道:“我恳请张庭长传证人刘苗出庭作证。”
贺宏听到这名字,先是皱了下眉头,可见到那证人出现时,他顿时神色大变,“你你.!”
但见证人刘苗畏畏缩缩,来到证人席坐下,都不敢多看贺宏一眼。
邱征文问道:“刘苗,你干什么得?”
刘苗道:“小人.小人是贺家的佃农。”
邱征文道:“但是根据你去年的自主申报,你是拥有二十九亩田地的地契。”
刘苗道:“那都是都是贺家寄存到我这里的。”
“你胡说!”
贺宏激动道。
“被告,请不要干扰证人作答,否则的话,本庭长判你藐视皇庭。”张斐警告道。
贺宏心中一慌,立刻坐了回去。
邱征文问道:“为什么贺家要将二十九亩田地寄存在你这里?”
刘苗道:“这是因为规避新税法,我听说三十亩以下,就只需要缴纳百分之六的农税。”
邱征文又继续问道:“难道他就不怕你将这田地据为己有吗?毕竟这地契可是在你名下。”
刘苗道:“因为我欠他的钱,已经是不可能还得清,所以他根本不需要害怕。”
邱征文问道:“那你有什么凭据,证明这一点吗?”
刘苗道:“那二十九亩田本就是白契,后来贺家以白契交易给我,让我去税务司交契税,从而就变成我的,但是我根本不可能买得起这些土地,这些都是可以查到的。”
“我问完了。”
邱征文坐了下去。
李敏直接道:“我没有任何问题。”
他什么都不知道,他问个屁啊!
邱征文又继续道:“刘苗不是个例,贺宏一直在用拆分土地的办法,在规避更高的税收,我们虽然我无法一一确认,但是税务司已经控制住贺家的粮仓,根据粮仓的收入足以证明刘苗所言,乃是千真万确。”
说到这里,他扬起一个簿子来,“这里面有刘家一些佃农的口供、地契,以及刘家粮仓在去年冬初时的收入。”
张斐粗略看过之后,又向贺宏问道:“被告有什么要说的吗?”
贺宏狡辩道:“税务司不是看地契算税的吗?”
张斐道:“根据税法,税务司主要是看收入,田亩税只是一种计税法,而不是看田地收税。”
贺宏不语,从方才的情况来看,他也做好补交农税的准备,但是他的主要收入是商税。
说到钱,那自然不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邱征文又传了一名叫李铁的证人。
见到此人,贺宏就再也无法淡定了,直接站起身来,“你你竟然.!”
李铁委屈地瞧了他一眼,然后来到证人席上。
邱征文道:“李铁,请问你是干什么的?”
李铁道:“我是专门从西北地区贩卖药材去汴京的药商。”
邱征文道:“你能说说在去年十二月二十,发生了什么吗?”
李铁道:“当时我的船队正准备去洛阳,哪知遇到大雪,滞留在渡口,随后就遇到税务司盘查。”
邱征文道:“税务司的人为何要盘查你?”
李铁道:“因为他们认为我偷盗药材。”
邱征文道:“事实呢?”
李铁道:“事实是那批药材都是我从贺宏那里买来得,只不过他为了规避税务司的调查,未有跟我签订任何契约,而且还是选在荒郊野外交易,并且要求我支付银子,这样的话,就能掩人耳目。当时我一共支付给他五千两银子。”
“你胡说,我从来没有跟你交易过。”贺宏是咬死不认,反正什么凭据都没有。
李铁道:“虽然我与他没有签订任何契约,但是我在我的账目上还是写上了这一笔交易数目。而且他们贺家的制药秘方与别家不一样,很容易就能够证明,那一批药材都是属于贺家的。”
贺宏听罢,当即显得十分慌乱。
确实!
他能够成为大药商,也是因为他祖传的秘法,这没法否认啊!
“说谎!他在说谎!”
贺宏似乎还在垂死挣扎,“是他偷了我家的药材,是他偷的。”
邱征文仿佛早就知道他会这么说,于是又向张斐道:“大庭长,贺宏为人十分精明,他为求躲避税务司的追求,已经更改了所有账目,但是我们查到去年与他所有交易的所有大商户,如今这些人全都庭外等候作证。如果这些人全都是偷他家的,他早已经倾家荡产。这足以证明,他家里的账目是存在问题的,这些交易都没有计算在内。”
随着他的一个个老客户倒戈相向,并且拿出自己账目和药材作证,贺宏已经是面如死灰,瘫坐在椅子上,再也无法反驳的勇气。
其实这些老客户也不想出卖好友,他们也都不想交税,但是他们没有办法,如果他们无法解释这药材的来源,税务司就能起诉他们偷盗药材。
同时税务司向他们保证,如果他们愿意出庭作证,将不追究他们此案中的责任,要知道他们也有协助逃税的嫌疑。
随着贺宏被抬下去后,接下来上来的是一个名叫段云天的大财主,这人高大魁梧,坐在上面颇有气势。
邱征文道:“根据税务司所查,段云天农税方面逃税两百贯,但是他一直在偷偷开采三个私煤矿,去年从私煤中所得一万两千贯,逃税一千八百贯,共计两千贯。”
段云天惊愕道:“这这你们都知道?”
邱征文道:“你们所有的煤都是往三门峡运送到洛阳,税务司在三门峡的人已经记录下他们去年一共运了多少煤出去,包括你们船队在渡口的登记,以及你们的煤贩卖去何地,买家又是何人,所得利润是多少。”
说到这里,他瞧了眼天色,“此时你家的三个煤矿应该已经被税警查封。”
他便拿出一箱子证据呈上。
段云天听完之后,连辩解的勇气的都没有了,张斐叫他他也不答。
装死是他们的唯一出路。
张斐也不勉强他,瞧了眼天色,道:“时辰也不早了,上午就审到这里,下午继续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