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马警长,多谢马警长。”
顾水流又激动地向马小义道谢。
马小义嘿嘿道:“小事一桩,你跟陈六根一样,到时去你们附近的警署询问,他们会告诉你怎么做的。”
“是是是,多谢,多谢。”
曹栋栋低声向符世春道:“小春哥,下回再审的时候,将小马调走,本衙内要亲自出庭协助张三。”
符世春和樊正一脸问号地看着曹栋栋。
你什么有着雅兴了?
曹栋栋道:“上回出庭,害得本衙内名誉受损,本衙内得想办法找回来。”
符世春一阵无语,道:“你难道没有看见么,人家心里真正感谢的是张三,而不是小马。你若真想提高自己的名声,那不如亲自去给他们安排活计,发工钱给他们,到时他们肯定会感谢你的。”
曹栋栋眼眸一转,“这法子不错。”
经此判决,虽不知他是新是旧,但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皇庭对于大地主是极度不友好的。
接下来的几桩官司,也全都是有关于借贷纠纷的。
而张斐的判决,路数依旧,基本上都是停止利息增长,将还款期限拉长,并且针对债务人的诚信问题,是给予不同的帮助。
对于诚信优良的百姓,会主动给予他们活计,让他们去挣钱还款。
而对于那些老赖,则是要求他们尽快找到工作,提供还款方案,否则的话,将会强制扑卖劳力。
这使得大多数地主的脸色是非常难看。
因为他们的诉求是土地兼并,而不是那一点点利息钱,地主发展,必然是追求土地兼并,不然的话,怎么成为地主?
但是皇庭的判决,往往是要坚守百姓生活的基本保障。
如果是富户之间的官司,那皇庭会判决土地归属,但这些官司全都是自耕农与地主的官司。
自耕农就那点点土地,也就是保障基本生活。
这么一算的话,到时土地兼并将会变得非常困难。
当然,也有些富户为此感到高兴,因为这几个判决,首先还都是确保债权人的利益,这对于一些社会地位不高,且没有背景的富户,也算是一个好消息。
毕竟世事无绝对,有心肠恶毒的地主,但也有无赖的升斗小民,这是能够让许多以放贷为生钱民得到最基本的保护。
还是那句话,这屁股决定脑袋。
这转眼间临近正午,从不加班的张斐,是当机立断道:“今日上午的审理就到此为止。”
“就结束了?”
“时辰还早,离吃晚饭都还有一个下午的功夫。”
“下午还审不审?”
百姓们看得正是起劲,这种判决对于他们而言,真是犹如爽文剧情,不愿意停下来,要是饿了,你们边吃边审也行啊!
当然,张斐不会理会他们,这种审案,看着是很轻松,但其实非常累,他得审查很多相关资料,脑子有时候转不过来,会忽略一些细节,又看向苏辙,“检察院方面对于方才的判决,可有异议?”
苏辙站起身来道:“我们对于大庭长的判决,是没有任何异议,只是对于判定尺度有所困惑。基于方才几桩官司,大庭长不断强调一点,那就是百姓生活的基本保障,并且说明,超出这部分的,应该归还债主,但不知这基本保障有何具体规定。”
“没有!”
张斐简单明确地回答道。
“?”
苏辙有些懵。
张斐又解释道:“因为这很难去规定的,比如说,两户都有父母,但一户父母身体健康,还能帮忙干活,而另一户父母则是卧病在床,如果给予同一个标准,显然是不对的,这还得具体情况,具体判断。
在此,我重申一遍,我的判决不一定是准确的,因为我所掌握的证据也是有限的,不管是被告、原告,还是检察院,若拥有证据,可以立刻提出来,也可以在规定时日内进行上诉。”
说到这里,他看向苏辙,“你们检察院的监督,可不仅仅是在庭长盯着我,而应该去针对性的调查相关证据。”
言外之意,检察院不是御史台,得拿证据说话,若觉得值得怀疑的地方,理应展开调查,而不应质问庭长,如这种案子,庭长也只能就现有双方提供的证据做出判决。
“这一点还请大庭长放心,我们检察院也会给予检察的,而我所问的是,这皇庭对此判定标准,毕竟这是法律尚未规定的。不过大庭长说得亦有道理,这确实不太好做出详细的规定。”
苏辙旋即又道:“此外,还有就是关于提举常平司的,适才大庭长也几度提到提举常平司,但是据我所知,提举常平司也是要收取利息,每月两分其实也并不低,而借新债还旧债,也非明智之举,虽然另一方面大庭长也为他们提供了生计,供于偿还债务,但如果他们出了意外,到时还不清提举常平司的债务,皇庭又该怎么办?”
张斐道:“本庭长只是建议,而不是强制,如果他们有别得办法,他们是可以不去的。如果去了,却又还不上,那就是另一桩官司,只能到时再审。”
苏辙立刻道:“提举常平司乃是官署,并非是私人,不知道皇庭的判决尺度,会否一样,因为据我所知,皇庭的最高判罚原则,是要捍卫国家和君主利息。”
随着张斐不断强调,法制之法的理念,已经刻在脑海里面,苏辙也是吸取教训,不管问什么问题,都尽量给予法制之法理念,以免到时张斐以此来为自己辩驳。
张斐笑道:“本庭长的判决,是充分保障债权人的利益,也是尽可能帮他们讨回自己的合法债务。这判定标准,当然也适用于提举常平司,而且这也并不违反皇庭的最高原则。”
苏辙拱手道:“多谢大庭长解惑,苏某没有其它问题了。”
他是绝对反对青苗法的,而他反对的理由,跟司马光一样,青苗法终究会变成国家的敛财机器,而不是为民着想。
他这番提问,就是要借张斐的嘴,给检察院提供扼制青苗法的理由。
“退庭!”
张斐一敲槌,起身离开了。
他这一走,顿时院内院外是议论纷纷。
外面谈论的是判罚标准。
而里面谈得更多时青苗法。
“元学士,你你不觉奇怪么?”
何春林是茫然地看着元绛。
元绛问道:“有何奇怪的?”
何春林道:“这皇庭跟咱们转运司是水火不容,而提举常平司可是属于咱们转运司,他为何还帮咱们说话?”
元绛哼道:“你真是糊涂呀!他这哪是帮咱们说话,他这是挖个坑,推着咱们往里面跳,你想想看,到时咱们提举常平司借钱要债,可都受到他们皇庭的制衡,这你都看不出来吗?”
他方才没有想别的,就在想怎么去解释。
他当然知道张斐这是为了推动青苗法。
但是表面上他跟张斐是针锋相对,而他又是提举常平司的管理者,这必然会引来他们的质疑。
何春林猛然反应过来,觉得元绛解释的很有道理,“原来是这样,这人的坏心眼可真是多。但借与不借,可是咱们决定的,咱们就不借,且看他如何收场。”
元绛哼道:“要是不借,上面怪罪下来,你担着?朝廷是让我们执行青苗法,而不是让我们去跟皇庭斗法。你也不想想,那小子恁地精明,他敢当众这么说,就是笃定我们不敢不借。”
何春林顿时迷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