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广德感觉,似乎自己入仕以来,就没看到过正旦大朝会,似乎也只能等到裕王登基的时候才有幸能看到那大场面了。
不过半个月过去了,高拱当初提到的那事儿却一直没有消息传入京城,不免让魏广德有些许疑惑,难道事态有变?
不过到了这个时候,刑部那边已经把整理出来的,严世番的罪状准备齐全,就等徐阶和裕王府那边过目,就要上奏西苑了。
魏广德被裕王又一次紧急召回王府,之前裕王要魏广德多去刑部被他找理由推脱,担心此事传入西苑嘉靖皇帝耳中,滋生事端。
裕王也明白事理,所以也点头认可了他说的话。
可现在王府已经收到刑部那边整理的罪状,这事儿自是不能大肆宣扬,刑部尚书黄光升也只是抄录两份分别送内阁徐阶处和裕王府。
魏广德从李芳手里接过那份罪状就直皱眉,都写的是什么?
陈年旧账,冤杀杨继盛、沈炼的事儿都罗列其中,黄光升是觉得自己的脖子比刀硬?
整个罪状中,几乎没有关于严世番意图谋反一事,全是他当年为了摄取权利做的那些恶龊事,关键许多事儿其实都是嘉靖皇帝忽明忽暗点头同意了的。
就说杨继盛一事,嘉靖皇帝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但从事发后并未追究来看,此事可能他已经有预感,否则断不会让他在诏狱里呆了两年时间。
严世番承认买通狱卒进行刑讯逼供导致他死亡,看似是大罪,可也的看嘉靖皇帝那边到底涉及多深。
若杨继盛之死真是嘉靖皇帝点头的,严家其实就是奉旨而为,现在拿出来说事,不是打嘉靖皇帝的脸吗?
“殿下,这份罪状不行。”
魏广德草草看完后就摇头说道。
“为何?”
裕王当然是看了的,对其中罗列严党奸佞的罪证,他都感同身受。
随便找人问问,谁不说严世番是奸邪佞臣。
“严党不能被判为‘奸党’,否则这罪状到了陛下那里,此事只会不了了之,说不得黄尚书他们还要吃挂落。”
魏广德答道,随即他就详细给裕王分说了杨继盛之死中的一些疑点。
当然,重点就是无法询证的,嘉靖皇帝对此事的态度。
“你怎么能这么说?”
听完魏广德的话,裕王有些不敢置信。
“殿下,不管陛下当时是否被蒙蔽,或者其他,此事为他们翻案,无疑就是在说陛下当初处置失当,这是让陛下难堪的事儿。
就算陛下知道当初处置错了,但是在现在,也绝对不会承认。
他的错处,只能等殿下你去改正。”
最后,魏广德还是轻声对裕王说道,“想来,此事在遗诏中必然会有所提及,让你拨乱反正,给殿下收拾人心的机会。”
“这”
裕王一时间不知该怎么说了,要说魏广德说的对,可总觉得和他学的东西有冲突,思想上转不过弯来,可要说不对,他也不敢去赌。
此事非同小可,关系到未来朝局的大事儿,他绝不能容忍严世番从刑部大狱中走出来。
其实,他们不知道的是,此时的严世番也察觉到不对。
自他进入京城后,他留下的伏笔就一直没有和他联系过。
就算黄光升等人把大牢看守的再严密,也绝对不可能没有人向他传递消息才是。
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只要有心,消息是肯定能传递进来的。
一个两个变心可以理解,他准备的可不是几个,而是许多暗手。
所以,严世番很痛快的承认许多罪名,甚至把自己怎么谋害那些正直大臣的过程都详细交代。
严世番的供词让黄光升等审案之人是如获至宝,没想到严世番如此就承认了所有罪责,终于可以给那些冤死的同僚一个交代了,而他此时也正带着那份抄录的供词前往徐阁老府上拜访。
只是黄光升终究是进京城为官时间尚短,根本不知道其中的门道。
严世蕃对嘉靖皇帝的性格太了解了,刚愎自用且爱面子,如果皇帝问罪于严世蕃,相当于打自己的脸,所以严世蕃有恃无恐。
“那供词该如何写?”
裕王此时被魏广德说的有些心神动摇,旋即问道。
“严世番是‘反贼’而不是‘奸党’,这点务必顾全陛下的名声。”
魏广德开始说道:“既然是反贼,那就必须有造反的证据,林润所告诽谤朝廷,私募精壮只是证据,而他的罪行是”
说道这里,魏广德稍微犹豫片刻,最终还是狠心说道:“严世番勾接倭寇,意图谋反,证据除林润所告外,与他一起被抓获的罗龙文就是最好的证据。
罗龙文不仅与大倭寇徐海、汪直熟识,与别的海盗头目来往密切,这都是有迹可循的。
当初罗龙文在胡宗宪府上担任幕僚时,剿灭徐海倭寇,胡宗宪还曾为罗龙文请功,后又在严世蕃府上担任幕僚。
他罗龙文从广西逃脱充军为什么不回徽州歙县而是去了江西分宜,就是为了保持倭寇和严世番之间的联系”
魏广德详细把他编撰出来坑严世番的说辞告诉裕王,让裕王也从旁进行判断,看是否存在疏漏。
不过裕王这会儿也不傻,说当朝首辅之子为了谋反去联系倭寇,他难道不知道联系边关军将更有用?
魏广德的这些话,逻辑上行得通,但对应严世番的身份、地位就会有硬伤。
在他摇头之际,魏广德只是笑呵呵说道:“逻辑上讲得通就行,其他的陛下明白。”
“嗯?”
裕王闻言微微一愣,随即又问道:“就这一条罪行吗?”
“林润奏疏中有提到,‘世蕃用彭孔言,以南昌仓地有王气,取以治第,制拟王者。’”
魏广德不紧不慢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