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他觉得行,不行也行。
以严嵩的年纪,只要他觉得徐阶可以接替严嵩,必然会好不犹豫进行撤换。
他,不可能让人长期把持朝政,这对皇家不利。
说起来,严嵩已经在首辅之位上待了十余年,虽不比杨士奇担任首辅二十一年时间长,可也不算短了。
念及此处,魏广德好奇问道:“先前裕王面前你为何不说此事,还有,徐阁老那边既要发动对严阁老的弹劾,那是否需要我等也出力一把?
裕王府虽然人少,可我们的同年、同乡亦是不少,若是之前在裕王面前提一提,想来轻易可以影响不少朝臣,或单独,或联名上疏弹劾。”
魏广德说完话,双眼看向张居正,他在等他的答桉。
虽然之前张居正说徐姐要报复,可到底有多大的力度,他可是未提分毫。
徐阶,貌似很久没有露出自己的獠牙了。
在魏广德入仕以来,听到谈论最多的还是徐阶依附于严嵩的话,虽然魏广德知道事实肯定不是如此,可是看到的却是,只要严嵩支持的,徐阶几乎不会反对。
内阁阁臣之间的博弈,非身在局中,很难发觉,魏广德也是和裕王府走动频繁后才逐渐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老师说,已经有了布置,无需我们多虑。”
张居正却是摇头说道。
他也有此担心,但似乎徐阶猜到他会如此,所以反复叮嘱过此事。
不管事态如何发展,裕王府都不能牵扯进来。
现在想来,或许老师也不是有十足把握,所以才会留下裕王府,作为来日东山再起的资本。
只能说徐阶始终还是徐阶,到任何时候都会留下后手。
和张居正分开,各自回府,魏广德估摸着徐阶布置报复严嵩,肯定要找不少门生故吏一起发力,上疏弹劾严嵩父子才对。
嗯,等上两日,朝堂上应该又会掀起一场弹劾风暴吧。
对此,魏广德心中打定主意,坐看好戏就是了,反正徐阶没让裕王府帮助找人,大家一起联合起来针对严家。
这其实也是好事儿。
毕竟,这些年,面对严家的打击报复,真敢往死里弹劾严家的还真不多了。
这次徐阶发起的弹劾风暴,最终的结果也属实难料,没看到徐阶自己都留了后路,不让裕王府掺和进去吗?
不过,到了第二日,在魏广德印象里本该是风平浪静的。
只是在他和殷士谵等人闲聊,处理一些裕王府琐事之时,门外的内侍就递进来一份文书。
应该是从其他衙门抄录来的公文吧,魏广德心中不由得想到。
殷士谵接过来看了眼,不由得脸色大变。
抬头的时候,他的目光已经落到了张居正那里。
“叔大,你先看看吧。”
说话间,手中文书交到张居正手中。
其实这个时候,魏广德和张居正一样,都是心中诧异的很,不过本能的感觉那抄录的文书应该和张居正有关系才对,否则殷士谵表情不会如此。
张居正已经低头看起那份文书,不过表情却是古怪的紧。
不多时,看完文书的张居正已经起身就往屋门走,路过魏广德身边时把手中文书交给魏广德。
“外面送来的就这一份文书吗?”
掀开门帘,张居正对外面的内侍开口问道。
显然,他还想确认什么。
“是的,大人,只有这一份。”
屋外传来答话声。
“好,有新的文书送来要及时送进来,不能片刻耽误。”
张居正随便说了两句就放下门帘,转身回到屋中。
“劾奏大学士严嵩子工部侍郎严世蕃凭席父势专利无视国法,有大奸私擅爵赏广致贿遗,每一开选,则视官之高下而低昂其值,及遇升迁则视缺之羙恶而上下其价,以致选法大怀,市道公行群丑竞趋索价”
魏广德和唐汝辑位置靠近,这会儿唐汝辑也已经好奇伸头过来张望,魏广德干脆就轻声念起文书上的内容。
这是一份弹劾奏疏,弹劾的目标正是严嵩之子严世番。
“如刑部主事顷治元,以万三千金而转吏部,举人潘鸿业以二千二百金而得知州,夫以司属末职郡邑小吏而贿以千万计则大,而卿尹方岳又何所涯际耶,至于交通赃贿为之关节者不下百十余人。”
念到这里,魏广德不自觉停顿下来。
他已经明白这份弹劾奏疏的力量了,不是之前那些不痛不痒的弹劾,这是真有内容。
刑部和吏部,即便都是主事,可权利和影响力自然不同,而后面举人潘鸿业也是重金贿赂严世番而得到知州的官职,这也是打破了进士的特权。
举人什么时候可以担任五品官职了,哪怕是从五品,这也是啪啪打着进士的脸。
要知道,不少进士授官,数年乃至十数年也不过从七品升六品,一个举人使钱就堂而皇之担任从五品官职,这是要引起满朝大臣公愤的节奏啊。
殷士谵、张居正先前已经看过了,此时脸色稍好些,而唐汝辑的脸色却是难看的很。
他一个堂堂两榜进士,到现在还是从六品官职,即便翰林升官慢,可若是连举人都比不过,那脸往哪里搁?
可以想象,这份奏疏的言辞传到六部和其他衙门,那些品级低的官员怕是会坐不住了。
看魏广德不语,只是往下看,唐汝辑就有些坐不住了,不由开口问道:“后面呢?后面又是怎么说的?”
魏广德抬头看了唐汝辑一眼,面露苦笑,随即低头又开始念道:“而尹子锦衣严鹄、中书严鸿、家奴严年、中书罗龙文为甚即数人之中,严年尤为黠狡,世蕃委以腹心,诸所鬻官卖爵自世蕃所者年率十取其一。”
念道这里,魏广德不由得评价一句,“这怕是他猜的吧?”
严家怎么分赃,除了当事人,外人怎么可能知晓,还十取其一。
至于后面说士林中败类媚奉呼严年为鹤山先生,而不敢直呼其名,魏广德连继续念出来的兴致都没有了。
不过旋即目光一凝,“遇嵩生日,年輙献万金为寿,彼一介仆隶,其尊大富侈”
“真特么有钱。”
不由得,魏广德又自己评价了一句。
实在是太嫉妒了,严年一个奴仆,给严嵩贺寿献万金。
“嵩父子原藉江西袁州,乃广置良田宅于南京、扬州、仪真等处,无虑数十所,而以恶仆严冬主之,抑勒侵夺怙势肆害所在,民怨入骨,夫其牟利无厌在于四方者,若此则原籍又当何如?”
看魏广德又想停下来,唐汝辑开口催道:“继续啊。”
“你自己看吧。”
魏广德已经草草看过后面的内容,后面就是指责严嵩在家母丧期的种种不孝举动。
魏广德表示,自己不屑看这样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