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明廷最为隆重的筵宴,那规矩也是很多的。
按照明代礼部上庆成宴仪注载,“祭天礼毕,皇帝回皇极殿升座,教坊司设乐殿外,众官行礼后,教坊司奏乐。
一奏《上万寿》之曲。皇帝饮酒,众官就位,作《平定天下》之舞。皇帝谕:官人们斟酒。
二奏《仰天休》之曲。内官斟酒捧至御案,皇帝饮酒,各官饮酒,殿外导汤,殿内迎汤乐作,各官起立,内官捧汤至御座前,进汤乐作,皇帝举筋,各官举筯,馔成。内官撤汤。乐奏《黄童白叟鼓腹讴歌》并舞。
三奏《感大德》之曲。进酒,作《抚安四夷》之舞。皇帝谕:官人们斟满。
四奏《庆洪禧》之曲。进酒、汤,作《车书混同》之舞。
五奏《荷皇恩》之曲。进酒,作《呈祥瑞》之舞。皇帝谕:官人们饮干。
六奏《民乐生》之曲。进酒、汤,作《赞圣喜》之舞。
七奏《星祚隆》之曲。进酒、汤,作《来四夷》之舞。
八奏《永皇图》之曲。进酒、汤,作《表正万邦》之舞。
九奏《贺太平》之曲。进酒、汤如前。内官撤御前爵,殿内外奏导膳汤、迎膳汤之乐,各官起立,捧膳汤至御案前,各官复位,教坊司再奏进膳乐,膳成。
内官撤汤膳,作《天命有德》之舞,再作《缨鞭得胜》蛮夷队舞,致语,撤案,宴成。奏乐,行四拜礼,皇帝还宫,百官退,礼毕。”
这就是庆成宴的全过程,也被称之为“庆成礼”,因为整个过程其实已经不算是宴席,而更像是皇帝和百官共同完成的一个仪式。
既然是如此重要的仪式,所以魏广德第一时间当然想的就不是赞同,而是必须要反对。
即便他深知,祭祀天地其实对于解决隆庆皇帝所说这些年接踵而至的灾荒,五谷不丰并无任何意义,可既然已经被定为朝廷的一个仪制,那就不能轻动。
即便是不视朝的嘉靖皇帝,郊祀仪式安排权贵代行,可庆成宴也是必不可少的,最多他不去,但是官员们还是得按照仪注把整个礼节全部做到位。
到了隆庆朝,怎么能说免就免了。
暂免的“暂”字,其实不过就是隆庆皇帝的一个修饰,其实意思就是不想继续玩这个仪式了。
或许是因为仪式太过于繁琐和拖沓的缘故吧。
魏广德在心里默默想着,手里拿着这张隆庆皇帝御笔条子,还在考虑该怎么说,表达自己的意思,耳中就听到李春芳的话。
“既然条子还在善贷手里,就由善贷先说说你的看法。”
魏广德抬头看了眼李春芳,又环视其他几人,这才开口道:“陛下之意不可行,众臣也不会答应此事。
庆成大宴乃郊禋盛典,上以昭承帝,下以惠浃群工,国家虽灾不得已者也,且皇上登极以来彝章首举,费不甚繁辍而不行,是谓阙典,惟上仍赐举行,以从群望。”
魏广德快速表达了自己的意思,之后就把手里的字条递给了上首的殷士谵。
有了魏广德的发言,殷士谵也说出和他类似的意见,之后是张居正。
最后陈以勤和李春芳商议后决定给隆庆皇帝回条子,表示内阁反对他的意见,建议明春庆成宴继续。
走出李春芳值房的时候,魏广德还在和殷士谵说笑道:“若是庆成王知道陛下有停罢庆成宴的想法,会不会瑟瑟发抖认为陛下要削藩。”
“削藩这话就别说了,不过估计会提心吊胆一段时间。”
殷士谵接话笑道:“不知消息传到晋藩,这一代庆成王朱慎钟会不会给我等送来重礼。”
有明一代,所有的王爵名称皆取自封地之名,不过唯一的例外就是庆成王。
据说洪武十七年十二月二十四日朱济炫降生,其生父太祖第三子晋王朱棡报到太祖处请封,太祖方御庆成宴,得太监禀报后龙颜大悦,遂以该殿名赐之为号,故众多郡王中独济炫不以地名封。
魏广德和殷士谵有说有笑的走了,不过话落到身后的张居正、陈以勤耳中,两人也是不觉莞尔。
“对了,昨晚我听下人说,应天府那边已经开始行一条鞭法了。”
在魏广德和殷士谵马上要分开的时候,魏广德忽然压低声音对他说道。
他的值房和殷士谵的很近,和张居正不同路,而且此时四下无人,自然不担心如先前般被旁人听到。
“我之前找过查过,徐阁老府上不少田地都是投献而来,等那边把消息散布出去后,应该会激起轩然大波。
我估计陛下下旨召回高肃卿也快了,到时候应该会碰到一起。”
殷士谵低声笑道。
“高肃卿回内阁发现要办的第一件事儿居然是要不要处置老对头徐阶,我猜想他的脸色一定会非常精彩,呵呵.”
魏广德也是轻笑出声。
“就当下京师愈演愈烈的流言,我觉得他不会这时候出手针对徐阁老,但也不会轻易放过他,应该会支持海瑞秉公执法,肃清宵小才是。”
殷士谵说道。
“昨日我和叔大说起京师流言,看他言行不似是他所作。”
魏广德又说出自己心里的疑惑。
“就算不是张叔大派人散布,那一定是徐存斋的手段了,谁会从中获利一目了然。
高拱当初不就安排那个丹阳邵大侠进京游说吗?
对了,最近我还收到华亭的一个传言,说卲方这人最初去的就是华亭,想游说徐阁老回朝,结果被拒,这才去的新郑。
徐阁老知道高拱要回朝的消息,据说茶饭不思。”
殷士谵又在魏广德耳边低语道。
“应该是后悔了。”
魏广德微张嘴,半晌才道。
“后悔没事先把卲方弄死?”
殷士谵疑惑问道。
“对。”
魏广德这次斩钉截铁答道。
徐阶是不可能回朝的,因为他恶了皇帝,但他绝不会希望高拱回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