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推行全国的一条鞭法是从嘉靖九年开始的,实行较早的首推赋役繁重的南直隶和浙江省,其次为江西、福建、广东和广西。
但这时也只限于某些府、州、县,并未普遍实行。
由于赋役改革触及官绅地主的经济利益,阻力较大,在开始时期进展较慢。
可即便如此,应天十府的百姓也对一条鞭法是有所了解的,毕竟他们所在的府县或许两年前就还在执行这条税法。
只不过后来不知什么缘故,忽然又不施行了。
行与不行,这些东西离老百姓的距离实在遥远,他们也是不懂,但施行此法对他们生活的利弊还是清楚的。
庙堂之高,江湖之远,老百姓不知道,可在官差衙役再次来到各个村子宣传朝廷要恢复执行一条鞭法征税后,老百姓总体来说还是支持的,毕竟施行前后对比非常明显,方便了许多。
虽然要缴的赋税并没有变少,可每年两次征收就算完成,而不会一年十几次,被官府催缴各种税赋,税赋的名称也是五花八门,别说老百姓,官差都不一定说的明白。
“官爷,你说的这个税是像原先那样,搞两年老爷一换又不收了还是要一直这么收下去?”
“是啊官爷,我记得前些年,胡大人在的时候也这么收了一年多,然后胡大人调走了,马上就变了。”
“对啊对啊,我记得就是胡大人一走就不用了,还是现在这样收税,以后会不会又变回去?”
一个较大的村子里,一群衣衫褴褛的村民围在一个官差身边,叽叽喳喳询问个不停。
被吵得有些烦了,官差不耐烦的吼道:“停停停,都他么给我闭嘴。
以后是什么,那是朝廷,是老爷们考虑的事儿,岂是你们能说的。
再说了,现在推这个.这个一条鞭法我哪知道能做多久?
还不是大老爷怎么吩咐,我就来怎么说。
真要说起来,这样收税我们也方便,谁特么愿意一年下来几十次,就为了收点东西。”
对着百姓一阵吼,四周围着的老百姓虽然没有马上作鸟兽散,不过也都不自觉退后好几步,官差身边也空出不算小的地方。
这时候,那官差才对身旁一个穿着稍显体面的老汉说道:“秦甲长,我这次下来呢,事就是这么个事儿,现在衙门里又要按照胡大人那会儿搞的那样收税,你还记得吧?”
“记得记得,到时候差爷只管来村里,我一准做好。”
秦甲长也是这个村的村子,这会儿面对县衙拍下来的衙役那是点头哈腰道。
“看看伱们村这些人,问的那么多,怪不得穿着这么破烂,有问话的闲工夫,还不如多织两尺布,穿的体面点。
朝廷要怎么收税,你们照做就好了,你们方便,我们也方便不是。”
那官差瞥了眼周围的村民,一脸不屑的说道。
“是是是,差爷说得对,这帮村民就是成天好吃懒做,所以才过成这样。
他们那点地,要是当年听我的,投献给徐二公子安心做个佃户,那这么麻烦,差爷你说对不对?”
那甲长又说道。
“还是秦甲长识相,不过现在老爷们的心思又变了,投献这种话也不能说。
前面几个村子知道又恢复成这样,刚投献没两年的人哪个悔呀,呵呵.
我就说,你们哭嚎个啥,说不准等两年又变回来了,有啥好哭的,你说对不对。
反正都是农民,就他们手里那点地,又算的了什么?
人家徐二公子看都不带看一眼的,好心收你的地,还让你跟自家时候一样种地,你还奢望其他?
只管安心种地就得了,真以为土里能刨出个金娃娃啊,就那么点地,人家真要看上了,两年你就得哭着求着送人家。”
那官差一脸戏谑的笑道,显然他以前也没少做一些见不到光的事儿,貌似对下面的事儿也看的很开。
确实,他的话也没错,当初那些听了他话,把地契连带户册投献出去的,现在虽然没了家传的那点土地,可日子过得简单。
只要每年把租子交了,啥都不用管。
要是这一片的农户都把地送出去,他这趟也就不用往这里来了,谁特么愿意跑这穷乡僻壤。
“好了,收拾一下吧,我还要赶回县里交差。”
那官差看了眼周围的农户,一脸轻蔑之色。
“差爷,村里准备了一份薄礼,我这就给你送过来。”
那甲长急忙陪笑道,又冲身后自家儿子挥挥手,示意他回去那东西。
“这怎么好意思,回回来都要秦老哥破费。”
那官差假意推辞道,这会儿称呼也变了,不再那么生硬,而是亲切称呼为“老哥”。
“差爷不辞劳苦到我们这小村里,本就辛苦,村里也没啥好东西,就一些土特产,还请差爷笑纳.”
“好了好了,别说了,那我就厚着脸皮收下了,看你这客气的,不收好像还是我的罪过.”
官差和衙役有说有笑就走出人群,往村外走去,村头一棵大树下还栓着一头驴。
不多时,驴背上已经被绑着鸡鸭一类的家禽,那官差只是冲秦甲长拱拱手,就解开缰绳翻身上了驴背,骑着驴,嘴里哼着小调晃晃悠悠的走了。
就在这两天,应天府的百姓也开始议论纷纷,对于忽然又被推出的“一条鞭法”指指点点。
大部分有地有户的百姓当然是支持这条税法的,因为实行此法后他们虽然负担会稍微重一点,却可以不用再担心被抽丁让他去徭役,那可是破家的根源。
虽然他们支持这条法令,可也担心如以前一样,执行一、两年就被废除,又回到原来的征税方式上,又要提醒吊胆小心伺候着村里的甲长、里长这些大人物。
至于衙门里的官差,离他们还有些远,倒是不怎么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