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婆子拦住宝玉的去路,先是给他请了个安,刚要说话,手里却多了块玉佩,只听宝玉请求道:“妈妈行行好,放我这一遭,倘若有人问起来,就说我去去就回。”说罢,便朝着园子出入口快步走去。
婆子正沉浸在得了宝贝的喜悦中,忙笑道:“二爷快去快回便是。”
宝玉一路小跑,很快便从一处小门离开了贾府,又经过一个巷道来到大街上,这一次他并非是要离家出走,而是想去看看晴雯。
有惊无险的来到晴雯所在处,宝玉一进院子便嗅到一股难闻的气息,却不像是马粪味儿。
宝玉这样的贵公子见过最肮脏的东西便是粪便了,可眼下这股味道却是刺激的他直皱眉头,他从袖口掏出一块儿香帕巾,捂着口鼻往屋子里走。
他掀起草帘,只见昏黄跳动的烛光下,炕头上躺着的正是晴雯。
此刻的她双眼乌青,面色如土,挣扎着起身想要去抓放在不远处杌子上的茶壶,可生病加之多日没有进食的她哪里有力气,忽听门上有动静,模模糊糊的看见一个人呆站在门口,她微弱的祈求道:“水!”
宝玉见她这般,心里是又惊又气,又悲又痛,急忙要倒水给她,不料才提起那茶壶,就发现里头空空如也。无奈,他左右四下瞧了瞧,发现炉台子边上有个黑沙吊子,里头看似有水。
宝玉摸了个类似碗的东西,只是这东西油膻之气太重,呛的他直咳嗽。素日都是人家照顾他,何曾有过他给旁人端茶递水的,就是有,那也是姐姐妹妹们,而且周遭环境也是迥异。
宝玉用水涮了又涮,直到觉得那股油膻之气少了许多后,才斟上半碗茶。
说是茶,瞧着也不大像。无奈之下,宝玉只好将就着来到晴雯的病榻前,一面吹茶,一面又呼唤起晴雯的名字。
晴雯听见有人唤他,强展星眸,入眼的恰是宝玉,还以为是自己在做梦,可就算是梦,她也心满意足了,于是哽咽道:“我还以为见不着你呢!”
宝玉将那碗水端至晴雯嘴边,缓缓倾斜。
“咳咳咳”许是水的温度让晴雯反应过来这不是在做梦,又许是病的实在厉害,她一把握住宝玉的手,激动道:“真的是你!”说着,眼泪便从眼眶中流了出来,“宝玉!”
“晴雯。”宝玉的声音也变得嘶哑起来,他紧紧的握住晴雯的手,看见后者手腕上的镯子以及那精心留着的指甲,不禁落下泪来。
薛家内宅之中,莺儿正一脸喜色的捧着一只凤冠来到宝钗身边,笑道:“姑娘,您要不要戴上瞧瞧?”
薛宝钗转过脸,轻轻一瞥,点了点头。
凤冠戴正之后,莺儿满意无比的将铜镜拨正,并夸赞道:“姑娘,您真美。”
宝钗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纵使峨眉淡扫微颦,靥窝不笑亦晕,国色天香牡丹盛开,也掩盖不了她二十有一的事实,换作寻常百姓人家,此等年龄太过可笑,又念起往事,不由地眼眶微红。
铜镜边上的首饰匣子半开,露出一角,里头是一纸信笺,凑着微光,只见《钗头凤》三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