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臣反对。”说话的并非王攸,而是来自一名给事中,只见他扫了王攸一眼,高声言道:“一个小小的东宫行走,无品无秩,骤升高位,恐惹人非议,更何况还是事关京城乃至陛下安全的京营节度。即便陛下要超拔,也得按朝廷体制进行廷推,不可任凭个人喜好,否则一旦开此先例,天下的读书人恐怕无人再用功上进,反都变得投机取巧,请陛下纳谏!”
“臣也反对!”这次出言的是来自都察院的御史,只听道:“子曰:‘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可谓孝矣’。陛下于先帝虽非父子,然陛下之位承于先帝,理应尊先帝之命。王文泱于先帝一朝未立尺寸之功,又曾于金殿之上,百官面前,参奏其父,已为不孝之人,其时先帝黜其回家好生读书,及至帝崩,终不过一个东宫行走,陛下如今却超拔此人,实非圣君所为!”这御史此刻拿圣君说事,只因二月初二登基大典之上,新君亲口所言。
“是啊。”
“不错,此言有理。让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担任三军统帅,是不是太儿戏了。”
鼓打三更,月挂中天,夜凉如水。
因处在国丧期间,那些秦楼楚馆被迫关了门。京城的大街小巷,早已是一片寂静,杳无人迹。偶尔的一两声犬吠,透过参差不齐的屋梁,在夜空中远远荡开,更显得此刻静谧无声。
在位于兴隆街的一处狭小院落中,堂前的滴水檐下,却立着一个四十多岁,腰圆背厚,面阔口方,眼神阴晴闪烁不定的男子。
他默然无声的举头望向天空,浮云掩月,月穿浮云,幽邃的夜空变幻不定,正如他此刻的心情,忐忑难安
不比寻常富贵人家,如今的贾雨村早已不是那年的大司马,身边是既无美貌丫鬟伺候暖床,又无小厮奴才差遣,反倒是多了三四个护卫把门。
说好听的叫把门,不好听就是忠顺王派过来监视自己的人。
这么多年,他始终搞不明白自己何时得罪了那王氏子,反遭到后者屡屡中伤,以致落得如今这幅田地,又怎能不让他生恨。
但最让他惶惧的还是当年那桩葫芦案,一念至此,贾雨村好似抓住了什么,顿时狂笑起来,“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王文泱啊,王文泱,原来你是将我当作了那年的小沙弥,意欲杀人灭口,唯有如此,才能保住那桩葫芦案再无人知晓,也就怪罪不到薛家头上,继而连带着贾家,王家都可安然无恙。好,好,好!”
贾雨村频频冷笑,又道是:“既然你让我活不了,那我也让你活不成,大家共归于尽,哼!”
念头通达之下,贾雨村当即释然了,所幸今日那王氏子并未成为京营节度使,虽说打乱了王爷的计划,但却未自己向其复仇提供了便利。
试想若非这刹那通透,去京城大营做了那监军司马,极容易会被王攸找个由头害了性命。如此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只是又该如何主动出击呢?
贾雨村眉头又紧,他转身进了屋,给自己倒了杯茶,呷了一口,以求能借这酽茶的苦涩来强压心头的不稳定情绪。
“当年那桩葫芦案,说到底还是薛家打死了人,看来这突破口还是薛家。但当年的事早已结了案,再以此为要挟只怕不妥,唯有让那薛家公子再犯一条人命,双管齐下,才能见效。”贾雨村也是这场大赦的受益人之一,昨日在忠顺王府花厅时,再议那王文泱补任京营节度使一事时,满座之人当中便有一人从头至尾面露不忿,但也寂寂无声,其后待谢掾敲定后,那人更是中途便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