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世,阿棠为娼妓所生,弃于路边,应着命程里的生劫。老婆子受夜君所托将她所养,应着命程,不得于她饱食衣暖,苛待于她。
砂城国七百余年,战乱,被春来国所灭。届时民不聊生,人人弃乡而逃。老婆子与阿棠,小山子三人也将踏上逃亡之路。小山子被夜君安排先于阿棠死去,死于瘟疫。再后来,按命程里所写,阿棠会活到人人相食灾祸最盛之时。待那时,无食裹腹疫病缠身,奄奄一息躺在荒地里被老鼠咬遍了身体却动弹不得,最终却是饥饿至死。阿婆就地将她掩埋,最后连尸体都保不了,遭人分食。
乌黑的发辫从肩膀上向下划落,滑成一道弧形,正落到了一只小巧的手里。
小手的主人笨拙的编着发辫,望着自己笑得十分可爱:“将离,今日我学会了凡间女子的飞仙髻,十分好看。先拿你练练手,下回就能给自己编上让你瞧瞧了。”
订婚礼早就已成,烛九阴氏的小公主在这里住了已约十日。夜君分身乏术,实在脱不开身去探听人间的消息,只好暗暗将致一派遣了出去。
而这些日子,陪着这位小公主玩闹,也是让夜君觉得够够的了。
但若是被这位小公主知道自己还在插手魔姬之事,定是不会让自己好过的。
夜君这边的微微一叹,却是被萮婧公主听了个清楚,她望向黄镜之中一席冕服俊美的夜君疑惑问道:“怎么了?是我梳的不好看吗?”
能好看吗?自己堂堂冥界之君,叫她梳了个女子发髻,而且还是被她拿来练手。
给她练手也就罢了,怎可让自己评论好看不好看?自己面子还要不要的?
夜君一口气上来,轻轻推开萮婧公主的手:“萮婧,本君今日还有公务在身,需得去一趟天界,你自己在这里玩吧。”
“天界都知道咱们订婚不久,正是好时间。什么大事情还要叫你去做?若是不那么紧要,可以叫致一去做啊。”萮婧不解的望着镜中夜君,她并不想这如胶似漆的订婚期因公事被打断。
小的事情,交给致一就好。
不过,萮婧公主眉梢一挑,已意识到了奇怪之处:“怎的近几日都未曾见到致一?”
夜君神色微乱,轻吸口气心思一转,这才敛着眉道:“近日枉死城里恶鬼相食之事甚为厉害,出了一个了不得的,我派致一前去查探究竟。”
“是这样。”萮婧公主连连点头,似联想到枉死城里的光景,脸色严肃道:“枉死地狱环境复杂,危险重重,是该去看看。”
夜君脸上微微划出一个笑意:“你说的极是。”
……
背着包袱,与小山子一左一右扶着老婆子,随着逃难的灾民一起向前走。阿棠看看干煸的包袱,望一眼身后望不见尽头的人流,低头向小山子说道:“你在这里陪着阿婆,我去去就来。”
出城的城门已摇摇欲坠,随着风吹动,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正值深秋,百草枯萎,万树凋零。因为战乱,明面上能看得到的食物都被充了公,剩下的零零星星食物,熬不过这个冬天。
“春来国的将军听说已经打到了东山啊”“东山上的修仙之人也不出手插手这凡尘之事,这还没得道,个个都是神仙一般。”“哎,其实还是怪我砂城国,若不是那百年前的国主与那春来国缔结了秦晋之好,引得春来国人入城,万不会落得如此下场。”“哎”
人群唉声叹气,说着阿棠听不明白的话。她低着头,迅速的穿过人群,锁定着自己的目标。
小腹之间的衣内,已是收获颇丰的迹象。
再偷一个饼子馒头之类的,足够自己一家三口撑两日了。
阿棠固执的眸子中闪出一抹精光,唇角微微浮上笑意。她慢吞吞的靠近那大汉的包袱,重重的撞了上去。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是小女子有眼无珠冲撞了大爷。”
在人家包袱之间划过的小手却是被一人紧紧的钳住,那大汉身后的一名男子望着自己:“小小年纪不学好,倒是会鸡鸣狗盗之事。你手放哪里呢?”
阿棠暗道不好,眼珠子一转,伏地便哭:“大爷,你们可怜可怜我吧,我带着阿婆和阿弟,已经三天没有吃过东西了。我也是没有办法才出来偷点吃的啊,各位大爷大娘,你们行行好,饶过我这一次吧,我只是想给阿婆和阿弟吃一口东西而已啊。”
她哭嚎得悲痛,衣着也破烂,哪怕是在这逃难的百姓之中也属可怜。适才战乱不久,一口吃食倒也并不那么难。众人生了恻隐之心,倒是大方将那一个馒头给了地上嚎啕的阿棠。
阿棠接过那馒头,继续哭嚎着谢着众人,拿着馒头站起身。这一站不打紧,衣襟却是有些松散,衣内偷到的馒头饼子全都一一掉落在了地上。
阿棠脸上一白,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之前立刻转身便逃。
“抓住那个小偷!!!”身后传来众人愤怒的声音。
人流很长,灾民众多。本就离乡背井穷困潦倒,从牙齿缝里省出的馒头叫做善良,可是善良却并不是可以被人轻易利用的东西。这一下,众人皆怒。
一合力,便将逃跑的阿棠围在了人群的包围圈之中。
各个凶神恶煞的望着阿棠。“小偷!”“教训教训她!”“满口谎话,差点就上了她的当了!”“如此没教养,想来便是哪里来的混子!还胡诌出阿婆和阿弟哄骗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