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起来，第一次的相遇是在高二的那个夜晚。

月明星稀，夏蝉轻鸣。

夜宇曦独自趴在教学楼的天台栏杆上，看着下方芸芸众生，偌大的操场人声嚷嚷，亮起一盏又一盏淡黄色的晚灯，是一年一度的校运晚会。

齐恒高中的校运会项目，曾被评为本市最具特色的校园活动。

大多数学校的校运会总是在白天。炎炎烈日之下，运动员们在数百米的橡胶跑道上全力奔跑，同班同学们站在旁边呐喊助威，说不定还会有穿短裙的拉拉队的漂亮女孩，挥舞手中的彩球或者花束，欢呼跃雀。

到了夜晚，一切重归平静，他们回到了自己的班级，欢声笑语响起在一间间的课室里。

而齐恒的校运会却不太一样，一共举办两天，但是多加一夜，它有着一场独具风格的月色晚会。

便携式的小型舞台会被拉到操场的正中央，早已排练好的节目一个一个地上场，小品、舞蹈或者音乐表演，木质琴弓拉响了小提琴纤细的弦，跳跃的裙摆与夜空下飘荡的音符齐飞。

舞台的周边还会摆着小摊，都是学生们自发地在贩卖一些小玩具或零食，比如冲天而起的花风筝和竹蜻蜓，烹饪咖喱鱼蛋的熟食摊子永远人满为患。

夜宇曦一直不太擅长应付这种人山人海的局面。

每当这个时候，他会选择一个人待在无人问津的地方，比如天台上，静静地聆听操场上空传来的歌声，任凭微凉的清风吹拂脸颊。

至于舞台，距离太远难以看的清楚，他只知道美丽的少女们在那里跳起舞蹈，妙曼的舞姿仿若绽放的花蕾，如同一只只曲颈的白天鹅般极致优雅。

所以当她推开了那扇通往天台的唯一的铁门时，男孩惊讶地回头，视线交汇的瞬间不知所措，还以为是被学校的巡察老师当场捕获了。

“你是”女孩也是一愣，迟疑了半晌说，“嗨，你好啊。”

夜宇曦回过神来，顿了顿说：“你好。”

“我以为这里没有人的。”女孩有点局促。

“本来是没有，也不会有。”夜宇曦说，“门是我用铁丝撬开的。”

“真的假的！好厉害！”女孩显然很有些震惊，“难怪那个锁不需要钥匙我还以为原本就是这样。”

“根据校规，学生不准私自进入带有禁止标识的区域。”夜宇曦说，“铁门后面的那个圆圈加红叉的符号，你应该看见了吧？”

“你放心，我不会和老师打小报告的。”女孩赶紧摆了摆手，有点紧张地竖起两只手指朝天，“我保证。”

“我不是这个意思”夜宇曦愣了一下，没想到她居然这么认真，“我不害怕你打小报告，你也违规了，我们现在算是共犯。”

“哦”女孩微微一怔，想了想，然后淡淡地笑了，“嗯，确实。是共犯。”

她的笑容给人一种特别的宁静的美感，仿佛幽邃的暗夜里昙花一现。夜宇曦眨了眨眼睛。

局面好像有点僵住了，女孩背着双手，侧过脑袋看向别处，看起来并不太想离开，但又有点不好意思说出口。

夜宇曦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本不是主动的类型，只能仰头四十五度角遥望苍穹。

漆黑的天幕中连一颗星星都找不到，唯有孤零零的半边月亮偶尔暴露出一角，但很快又被乌黑的云层淹没，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

“叮咚”一声清响，听起来像是某种电子设备发出的，在无人言语的寂夜里显得无比清晰。

两人同时一愣，男孩反应过来，赶紧跑向了声音的所在地：“坏了，差点忘了。”

“怎么了？”女孩悄悄地跟了过来，“啊！这是”

不大的空地上摆放着一只小型电子锅炉，锅里的水已经烧开了，热腾腾地往外冒着蒸汽。

旁边是两只盛满了食材的塑料篮子，五颜六色的各种丸子和切成片状的火腿肠，居然还有一束金针菇和几片大生菜。

“火锅？”女孩瞪大了眼睛，惊讶地甚至捂住了嘴巴，“同学，你的想法也实在是太”

“不不不，只是这里刚好有个插头！”夜宇曦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坏了，企图解释说，“这不是校运晚会嘛，煮碗丸子当宵夜不是十分合理的行为吗”

“这只电子火锅哪里来的？我记得学校是明文禁止带烹饪器具进校园的！”女孩可不好糊弄，目光灼灼地盯着男孩看。

“小卖部借的”

“他们居然会借电器给学生用！”她的声音不自觉地拉高了许多。

“不是不是！”夜宇曦很有点心虚，“其实是他们拜托我帮忙修理，我修好了还没来得及还回去。这个时间点，小卖部已经关门了！所以就想着先测试一下效果”

“那这些丸子和金针菇呢？”女孩问。

“隔壁班不是在摆熟食摊吗”

“8班买的对吧？”女孩无奈地扶额，语气实在哭笑不得，“你的胆子真的好大啊！这要是被老师看到了，说不定会被通报批评的！都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