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达建筑是申小君舅舅曹宏达的公司,曹宏达在当地很有影响的人物。此人精通钻营,“黑白”两道都吃得开,短短几年就混得风生水起。
当时拉沙土、炉灰、残土回填是肥活,很多人都贷款买大翻车挣钱。但大翻车上路面是有限时的,车跑起来沙尘满天飞,影响城市美容先不说,由于体积太大、车高,行驶在高峰路面也十分危险,还有就是车主本身,为了多挣钱超载的情况也屡见不鲜。每个心怀鬼胎的车主最怕交警拦截罚款,罚一次几天白干。
小家车主最喜欢抱“粗腿”,曹宏达就是“粗腿”。宏达建筑虽说也是私人的企业,但每年也缴纳一定数额的税收,再加上曹宏达的关系网,凡大翻车上印有宏达建筑字样的车,交警都给一定的方便放行。
下午沙场来了两辆大翻车装料,车体都印着宏达建筑。这家的车主新近买的两台车,拐弯抹角的攀上宏达建筑,才挂上让他引以为傲的标识,指望着发财路上顺风顺水。
可他不知道黎强与申小君之间的冲突。开票的工人看到车门上印的宏达建筑,就拒绝给他开票。他也是被鬼催的,态度强硬,并指挥两名司机和两名装卸工与阻拦的工人厮打,非要在这拉沙石不可。
黎强一直守着林跃,林跃的脸有些肿,加上没有胃口,中午饭也没吃。黎强说:“明天回市内。去医院检查下!”林跃没在反驳,说了一会儿话,靠在黎强肩膀渐渐睡熟。黎强心里还生着闷气,睁着眼睛毫无睡意。
窗前人影一闪,他看到有一个工人向屋内张望。黎强慢慢撤出被林跃压着的胳膊,轻手轻脚地下地穿鞋,悄悄地开了门出来,工人见黎强出来,刚要张嘴说话,被黎强一抬手制止。工人面红耳赤地跟在黎强身后,离开简易房一段距离,才心急火燎地和黎强学说发生的事,其实,黎强已经看到装料区,有几个人纠缠一起。
黎强听到“宏达”两字就心烦,等他来到装料区,见自己的工人被“宏达”的人拉扯着,气就顶到脑门儿。
那个车主还在蛮横指责众人说:“我这车油钱不能白费,就得在你家拉料!让你们的负责人出来,给我一个交代,不让拉也行,给我报销车油钱!”
黎强不动声色地来到他身边,冷冷地说:“凭什么给你报油钱?”
“你们让我白跑道,还耽误我挣钱的时间,和你们要油钱都便宜你们了!”车主看了一眼黎强,心下想,一个黄嘴丫子未退的毛孩子,和我斗?想到此,他的嘴角撇了一下。
黎强冷笑道:“你们宏达太欺负人了吧?就不卖给你们料!”
车主听误会他是宏达的人,自豪地说:“小子,知道宏达牛x了吧?今天你给装也得装,不装也得装,不然就赔钱!”
黎强心里又一阵烦躁,说道:“老子,今天就不惯着你!”
车主骂道:“小兔崽子,你是谁老子?”
黎强只觉得脑袋一热,火气冲出头顶,抬腿就是一脚,嘴上还吼了一声:“就是你的老子!”
车主身体向后退了好几步,软绵绵地跌倒在地上,黎强一脚踢到他的胸口。
刚才还吵吵嚷嚷的,霎时间安静了。车主带来的两司机也傻了,他们和俩装卸工交换下眼神,跑上各自的大翻车,启动开跑了。
黎强的火气落了,他喘着粗气,走过去蹲下身,看车主的脸色铁青,探了探鼻口,没有呼吸,他心往下一沉。
黎强面无表情地回头,对开票的工人说:“报警吧?我等着投案自首!”
工人张口结舌没听懂,眼睛紧盯着黎强。
黎强又说一遍:“他死了,报警!”说完站起身,向简易房走去。
林跃已经有几晚没睡好觉,今天她睡得很甜,还做了一个梦,梦到和黎强一起逛街、吃雪糕,黎强一边吃一边甩,甩了她一脸一头发的雪糕水。她生气也用力一甩,胳膊一动人却醒了。林跃睁开眼睛吓一跳,黎强的双臂撑在床上,俯身正端详她的脸,她笑了,问道:“没看过啊?这么仔细看!”
“是没看够!”黎强也笑了。
说完,又一大滴眼泪落到林跃的脸上。林跃摸摸黎强的脸,又摸摸自己的脸,眼神慌乱了。
黎强抬起脸,吸下鼻子,笑着对林跃说:“跃跃,起来收拾下,回市内吧!”林跃坐起身,问道:“不是明天回吗?你怎么啦?”
黎强站起身走到窗户前,点燃一支烟,狠狠地吸着,他在平复自己的情绪。良久,才回头对林跃又笑笑,说:“跃跃,你别害怕,我杀人了!”
林跃赤脚跳下床,她问道:“谁?你杀谁啦?申小君?”
“不是,一个不知好歹的家伙!”黎强扔了已经燃尽的烟蒂。
此时,窗外警笛声起,来了很多警察,还有两辆警车奔简易房驶来。林跃傻了,她光脚奔向黎强,叫道:“他们是来抓你的吗?跑吧!快跑吧?”
黎强搂抱住林跃,安抚道:“跃跃,别怕,我不跑,能跑到哪儿去!”他松开搂抱她腰背的手,略下蹲重新搂住她的大腿,一下把她抱起来,说道:“跃跃,你喜欢我这么抱着你,让我再抱你一次。”黎强说着抱着林跃在屋里来回疾走。
警车已经停在门口,车上下来好几个警察,他们破门而入,大喊着别动。
黎强慢下脚步,回过头对警察说:“是我让报警的,我是自首!”说完,他缓缓地把林跃放到床上,对林跃说:“记得明天去医院检查,需要治疗就去银行取钱,钱不够找我哥们儿要,我下辈子当牛马还他!”
林跃“哇”的一声哭了,她摇着头,死命地抓住黎强的衣服不放。黎强掰开她的双手,盯着林跃的眼睛说:“跃跃,记住,以后下地要穿鞋!”说完,松开林跃的手,转身把自己的手递给警察。
当警察将冰凉的手铐,拷住黎强的双腕时,林跃才如梦方醒,她哭着奔下床,扑向黎强。但她没扑到,她被俩个警察给架开。黎强冲林跃喊道:“把鞋穿上!”然后就被拉上警车。
林跃眼睁睁看着黎强被带上警车,她哭得声嘶力竭,一次次扑救都是徒劳,换来的是陌生的喝斥。
警车带走了黎强,林跃蹲在地上呜咽。沙场到处是警察,给在场的每人都做着笔录。也有警察来问林跃,林跃抱着头只顾哭,不理任何人。警察也不十分勉强她,派了专人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尸体被拉走,沙场部分地方被拉上黄线封锁。警察把林跃和负责的几个人都带上车,剩余的工人回简易房,等待通知。
林跃坐上警车,反而心里平静了,她想一会儿就能见到黎强。可她想错了,她只是作为犯人最后接触的人,而被盘问杀人经过。
车主和黎强发生争吵时,林跃正好在睡觉,她当然不知道杀人的始末。
警察在现场已经仔细勘察过,又问了多份笔录,以他们的经验,早明白是误杀,问林跃笔录,也只是例行公事。
黎强的三个合伙人哥们儿,下午四点多才到派出所,领回了林跃和几个负责的工人。然后都回沙场安排善后去了。
林跃没和他们一起回沙场,那里没有黎强,自然就不是她安身之处。黎强在派出所里羁押,守在派出所大门口,才是和黎强最近的距离。
林跃又渴又饿又累又害怕,天渐黑时,有一对警察从门里出来,他们押解着黎强上了一辆警车,林跃看得很清楚,她没哭,连忙用手整理下头发,希望自己不会太丑,强挤出笑容望着警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