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3年1月11日6时
我现在还应该笑吗?
马三统走向蒋阳,俯身晃了晃他的肩膀,见他没有一点儿反应,又伸手探他的鼻息,确认蒋阳确实死亡。
马三统感到困惑,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恐惧、悲伤、还是高兴。
但是在他想明白问题之前,他的脸上已然漏出笑容。
“哈哈哈!死了!”马三统对田浩说。
田浩自顾自的打抖,对他的话没有丝毫回应。
整片山林中,回应他的只有越来越远的徐心琳的喊声,以及从他口中发出的笑声。
“哈哈哈!死了!”
死人了应该哭还笑呢?
父母死的时候,我哭个没完,后来一想,人老了总是要死的。
他们死的时候都没有没有受到病痛的折磨,这样死去还挺好的。
于是我就笑啊!我哈哈大笑。
妻子死的时候,我也忍不住流泪,难产而死,这该是多痛苦啊!
可是,我又想,跟着我她没有享过多少福,苦倒是吃了个遍。
那就死吧,死了就不用吃苦了。
我应该为她开心,应该为她笑。
等到儿子死的时候,我整日以泪洗面。
我实在找不到借口,这还能有什么借口来笑呢?
但是,哭也没有用,我想,还是笑的好。
人就应该永远笑,不管遇见什么事情,都必须笑!
“哈哈哈哈!死了!蒋阳死了!哈哈哈哈!我们也都会死!我们也都会死!”
“你听见没有!”马三统冲到田浩面前,抓住他的肩膀,“笑啊!你抖什么?我们要死了!哈哈哈哈!笑吧!笑呀!”
可是田浩像是给吓呆了的小鼠,对他的话没有一点反应,只是自顾自发抖。
马三统将何萌萌从帐篷里拖出来,在惨白的日光下,他看见她瞪大眼,张大嘴,仰面朝天。
“你这是什么表情?
“真难看!”
他用手掰她的眼和嘴,强行给她摆出幅惊悚的笑脸。
“诶!这就对了嘛!笑!哈哈哈哈!”
他最后冲向曲婧的帐篷,她的帐篷从里面拉着,马三统一边笑一边撕扯,撕咬。
啃得满口鲜血,竟然真让他咬破了。
“你也笑!你也笑!”
曲婧抬起头,马三统看见她用指尖将脸挠下一条条血肉。透过脸颊上的敞口,甚至能够看到满是鲜血的牙齿。
“你应该把嘴角撕开!”马三统笑着建议,“这样笑的时候就更好看了。”
“哈哈哈哈哈!”
“你们怎么了?”
马三统闻声抬头,只见一个老人牵着个小男孩儿站在不远处,正呆呆的望着他们。
马三统不知道他们是何时靠近的,他隐隐觉得这些人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获救吗?
是获救吗?
想不明白,想不明白就笑吧,笑肯定没有错。
“哈哈哈!我们没有怎么,我们在笑呢!”
“笑好呀!”小孩说,“我也跟你一起笑!哈哈哈哈!”
“地上躺着的那个呢?”老人问。
“他?哈哈哈!他死了!”
“死了?这可不太好!”
“死了?我们太慢了!”小孩子对老人说,“母亲会骂我们的!”
“母亲是会骂我们,可是没有办法,人已经死了。”
老人走到蒋阳身边,在他胸口一摸,一个鲜红的东西出现在他手中。
这东西冒着热气,在老人手中躺了一会儿,竟然又扑通通跳动起来。
“还好,死的不算太久。”
马三统等人似乎都没注意到老人和小孩儿的言语和行为,各自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跟我走吧!”
老人一声令下,几人情不自禁跟在他们身后。
“带你们去我们的村子。”小孩说。
223年1月12日7时
林旭看见惨白的天空,看见孤寂的清河山,看见丛杂的山林。
山林中纵横交错着无数细线,连结成棉絮般细密的网。
这网色彩缤纷,有斑黄、腥红、幽蓝、墨绿、暗紫、灰白、油黑,看的林旭眼花缭乱。
他又看见自己,自己躺在山坡下,身上也泛着同样的光彩。
他的脸上覆盖着凝固血块似的斑黄色,头顶则冒着星星点点、莹莹火焰似的暗紫,猩红如烟雾团团萦绕在左胸口。另有四色则都分布背腹处,幽蓝如水流,墨绿如冰晶、灰白如尘沙、深黑如油墨。
七种颜色,莫非对应着七情?
这座山果然有蹊跷。
他收回思索,任由梦思牵着自己继续飘荡。
葬村?
他看到一块扎在土中的石碑,上面雕刻着葬村二字。
这不是传说中,清河村的古名吗?
还没来得及细想,他突然看见远处腾起遮天蔽日的烟雾,一个庞大的影子透雾而出,重重摔在地上。
“蜘蛛!”
是个小山丘般的蜘蛛!
它的腿断了五条,身体也遍布创口,流出粘稠的绿色体液,不一会儿就在身下汇聚成小泊。
嗷!
它仰天长啸,口中的音波将烟雾击散,从中浮现出两道浮于空中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