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梁秋的果林,还是渔女阿侬的“种鱼湖”。
虽怪异,但尚在陶潜接受范围内。
可很快的,众人须臾又至一大片田地。
只第一眼,陶潜面上立刻凝滞,悚然之色浮现。
眼前一亩亩田中,土壤诡异非常便罢了,所种植的也根本不是正常稻谷小麦一类作物,许多陶潜熟悉或是不熟悉的妖魔诡物尸体,或是整齐摆放着,或是绞碎了混成血泥。
就如面前首块田,约莫数十条不着衣物,人首蛇身,狰狞恐怖的“美人蟒”,俱都已死,整齐排列着,身上被戳了多个大洞,其内长出一簇簇鲜艳且散发着异香的巨大蘑菇,有几簇更大如车盖,遮出阴凉,引来几只约莫拳大,似蝇非蝇,似蜂非蜂的飞虫,嗡嗡乱叫。
再往周遭远处看,此类景象,竟处处都是。
纯粹由妖魔碎尸堆成的田中,一株株异样稻谷耸立,稻穗鲜红如血,如玉,如琉璃,香气扑鼻。
侧边地面一条条血管状的物事铺陈,内里咕嘟咕嘟涌动液体,供应着中心处一颗如房屋大的果子,外形像是西瓜,只表皮晶莹剔透,显露出里面让人垂涎欲滴的汁水。
一头浑身腐烂,长满红毛,四肢皆是利爪,无眼无鼻独剩一张血盆大口的巨人,正趴伏在地面,其身上长满藤蔓,结出了数千颗好似辣椒般的物事。
远处堆着尸骸小山,黑雾弥漫中,一颗颗好似肉瘤般的土豆埋于血泥中,心脏般跳动着。
……
恍惚间,陶潜以为自己又来到了南粤的香肉集。
满目血肉!
腥气冲天!
不同的是,这回遭殃的却不是人族,而是妖魔诡物。
每一种在外都是能肆虐一方的,可在此间,竟成了堆肥物?
若非有着果林和鱼湖的铺垫,陶潜此时已经下意识的要抽剑了。
即便如此,他此刻面色也不是太好。
前面两景陶潜可以接受,但眼前这一幕幕,太过于震撼了。
余延世等人显然也知晓这点,足足数个呼吸后,他才开口介绍道:
“道友莫要惊慌,此地唤作妖魔田。”
“虽看来恐怖了些,但与前面两地并无任何差别。”
“所取用的材料,皆是作恶多端,疯狂暴虐的妖魔异类。”
“如那群嗜好食人的美人蟒,又或是那红毛巨僵,其本是魔都郊外一邪修,邪法失控便异化为这恐怖物,当天便吃绝了郊区十个村庄,若非我师叔铜鼎仙亲自动手,只怕还要酿成更大的惨剧来。”
“此间负责之人,乃是刘悯农道友。”
“他虽只有筑基境修为,却是一位实打实的天骄人物,根脚更是非比寻常,乃是上古神农氏后裔,天生便有着辨识天地草木并驯化为己用的神通手段,而后更得了一卷《太上五谷妙经》,培育五谷之手段便更加出神入化了。”
“太上道?这就凑齐道门三大派了?”
陶潜心底嘀咕着时,忽而似有所感,扭头看向妖魔田中。
只见得那中心处,有一处沤肥沼池,内里也不知填了多少妖魔尸骸,毒液血浆一类的物事,真个是恶臭难当,飘荡出的臭气直接凝聚成肉眼可见的,色彩斑斓的厚重云团,甚至凝固在那沼池上方,动也不动。
但一丝一缕的臭气,仍旧是向着四面八方涌动。
忽而此刻,只听“哗啦”一下,那沤肥池内,一道人影跃起。
来不及瞧清楚这人影面目,只见他就这般顶着满身的粪水血浆肉泥,朝着几人奔来。
一边狂奔,还一边大笑道:
“延世兄莫要替我吹嘘,旁人听了只会当真,将我与神农氏、太上道联系起来。”
“我刘悯农什么位份,哪里敢这般猖狂。”
“好叫道友知晓,我只是天生有些特殊,加上侥幸得了一卷从太上道流传出来的中册罢了,太上道只要不追杀我,索回那五谷经,已是诸天神佛的庇佑。”
他这般说着,很快身上出现奇特景象。
轻风、甘霖、天香……这些即便是陶潜也要施法才能唤来的物事,竟自动出现在他周遭,顷刻间将他从头到脚清洗了个干干净净,一丝脏污没留下,甚至连个异味也无。
最关键的是,陶潜没有感知到任何施法痕迹。
只这一幕,陶潜便知余延世所说无误。
眼前这个披头散发,一身短打,额头凸起一双肉角的青年,的确可能是天生特殊血脉。
此类人,从出生那一刻开始,身上便伴有异象。
动念可唤来甘霖天香,便是在修行界中,也属稀罕之列。
“此人有这般天赋,又得了那《太上五谷妙经》,显然与太上道是有缘法的。”
“若他去拜师,恐怕很轻易就能成为太上道的弟子,为何不去?”
“须知如今的道门十二派中,最大毫无疑问是我们灵宝宗,但最强却未必是了,多数道门修士认定的最强,是平素无欲无求的太上道,此人若能成为太上道弟子,岂不是更能相助救国会?”
陶潜脑海,刚生此念。
便见这头角峥嵘,唤作刘悯农的男子,快步出现在几人面前,目光第一时间锁定陶潜。
毫不客气凑了过来,鼻子抽动,嗅来嗅去,同时自顾自的嘀咕道:
“古怪古怪!道友气机似是龙种,更隐有雷霆虹光显现,当是那駮龙血脉,可偏偏在气息上又有些不对劲,不够浓烈不够香……”
“不过不管了,既然道友是延世兄、颖琼妹妹带来的,想来必定是我们救国会的同道之人。”
“也是正好,我最近正在培育一种新的粮食,唤作龙牙米。”
“需要些龙血、龙屎、龙涎之类的肥料,道友若是本相够大,不若现在显了出来,也不用道友辛苦,我可亲自动手取,保证是无痛的那种,若是道友平素有便秘之类的毛病,悯农当场就给你治好了去。”
“当然,若道友平时也攒了些龙屎龙尿,也可现在便贡献出来,悯农给你个公道价。”
这几句话入耳,陶潜忽然明白为何此人不去太上道拜师了。
或许,去拜过了。
只是这般做派,少不得又被轰出来。
哪有一见面,便找人要屎尿的?
更过分的,他还打算亲自掏?
若不是陶潜在看过这妖魔田后,隐隐也有些心理准备,此时听得这几句,只怕那“斩仙剑意”已经砍出去了。
余延世几人显然也知这位刘悯农的习惯,在其说出更过分的话之前,连忙先行解释道:
“悯农兄莫要急躁,这位金鳞道友现下还不是我们救国会之人。”
“只是我那天人感应诀意外窥见了道友一些根脚,知晓其志向理念,与我等很是类似,这才强邀了他前来这秘境参观一二。”
“另外在昨日,金鳞道友还出手从那孽宗真传弟子练玉楼手中,救了我、颖琼、文衍几人的性命。”
“你这般躁动,万一将道友吓跑可就不美了。”
他不说还好,一说完。
这刘悯农做出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咧嘴一笑便道:
“我懂了,延世兄颖琼妹妹你们几个带着这道友到我这里,却是想让我做说客来着。”
“口舌功夫我不会,但诱人入会,我刘悯农却也有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