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互相之间虽有不满,却无火药气息,无人暗施辣手,只是嘴上都在阴阳怪气。
“不痴哥哥,你今日怎离我这般远?莫不是昨日要了我的身子,今日便乏了厌了。”
“甄弟不必来哄,我痴长妹妹们些年岁,自不会与她们一般见识。”
“甄郎既去了那头,那就莫要来这边,你说你知我心,怎记不起我最不喜王家妮子身上的脂粉味,我最厌桂花,香得俗气,她倒最爱这花,烦死个人。”
“夫君也莫来挨着我,先前妹妹央你抚一曲《凤求凰》,你说兴致不到,抚不动那焦尾玉琴,昨夜倒是兴致浓,姐妹们可都听见你为白雀儿妹妹吹了半宿的洞箫,快活得紧。”
“姐妹们须知足,得亏了不痴哥哥求娶妖妃不成,反恶了尸毗罗汉,否则哪还有我等的立足之地。”
……
先前这些娇俏女修们的一句句,无甚杀伤力。
直至其中一个冷脸尼姑,蓦地开口,顿时让居中的不痴佛子面色僵了僵。
而后,变作悲苦之色。
猛地扯烂脖前戴着的九色玛瑙玉佛珠,由得一颗颗宝珠往下跌落,他自己则盘坐下来,洪钟大吕,但又很是决绝的声音从他口中吐出。
“罢了罢了。”
“我甄不痴不过是个早该朽烂的俗物,怎好因我之过,惹得诸位姐姐妹妹心生怨气,不得安宁。”
“我就此坐化了去,才是正经。”
“只盼我嘶吼,这无用的身躯,庸俗的魂魄,能化出一丝一缕的佛香,能永随诸美人身边。”
“如此,我甄不痴也知足了。”
话音未落,只听得一声异响。
令陶潜都有些惊异的景象就此发生,甄不痴体内突兀迸发出朵朵红莲业火,竟真的开始烧灼他的道体法身。
转瞬间,一具晶莹剔透的骷髅架子便现世。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再烧下去,甄不痴必死无疑。
他竟是认真的?真打算自我了结就此坐化?
陶潜看得出,其余女修连看都不用看。
一见他动手,似早有经验般。
纷纷出手,各施妙法。
这边坤修女尼联手灭火,那头姐姐妹妹涂抹药膏,哭喊的哭喊,安慰的安慰,一时间拥做一团,只差演那阴阳欢喜法了。
这一幕幕景象,直接将陶潜、云容夫妻给看愣了。
这一大家子!
究竟是来访客的?
亦或是来炫耀这些风月事的?
云容身侧的甄慈恩,满面羞惭,只得传音给二人道:
“师尊,大师。”
“还望莫要怪责,慈恩这兄长,性痴,好风月之事,修的又是‘情僧’之道,故此常有这些癫状痴态。”
“诸位嫂嫂与他同修此道,眼前这些,算是她们的修行之法。”
“稍待数息,自可清醒。”
果然,甄慈恩一说完。
已将一众姐姐妹妹们安抚好的甄不痴,道体尽复,驭着莲蓬入得通天浮屠。
只是初见,这和尚连同他身周那些莺莺燕燕便都用一种狂热、崇敬的目光盯着陶潜和云容。
而后甄不痴双手合十,赞叹道:
“贫僧不痴,见过无垢道友,妙音道友。”
“贤伉俪之名,不痴久仰。”
“若非吾师尊耽搁了不痴一些时辰,早在昨日不痴便要赶回姑苏,只怕迟得片刻,便要错过二位。”
“若是二位方便,可否将十世怨侣之风月情事说与不痴听。”
“二位切莫误会,非是不痴要窥道友隐秘,实是这等天底下一等一的美妙事,不该默默无闻于南海碧波之间,合该被天下所有人知晓。”
“只要道友愿告知,不痴必要亲自动手,为二位著书立传。”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那书若能成,合该唤作《十世缘》,合该刊印百万册,亿万册,传诸七十二省。”
“二位道友当也知晓,修行者所谓逆天改命,增寿千年,与天同老云云,不过是在胡扯,灾殃一至,身死道消,生前纵是再有名气,死后过得数十年,照样被彻底遗忘,连一丝痕迹都留存不下。”
“但这等风月名著却大不同,莫说是十年百年,就是千年,亦可留存。”
“能在其上著下‘甄不痴’三字,简直是我莫大福分,二位道友请受不痴一拜。”
……
这一路行来,陶潜已经遇上不知多少奇葩修士,怪诞生灵。
他自忖早已豁免,可随意应付。
但眼前这个长得好看,唤作“甄不痴”的和尚,却让陶潜首次不知晓该如何回应。
心底第一时间生出的念头竟是:不若取出蟾神瓦当,往他这锃亮脑门上来一下,蟾神必有重赏。
幸好,在陶潜动手前,云容先一步传音过来。
“好弟弟,这条鱼儿被你钓来也是倒霉。”
“旁的魔僧我许应付不来,但这等修‘情僧’之道修得走火入魔的,一遇上我们玉环山的太真妙法,真个是毫无反抗之力。”
“不管是将他搓圆,还是揉扁,都由得弟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