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只见得禹鼎、谷神簋这两件异宝,同时化作神光飞出,各至郑隐双耳之前。
同时发出一道争鸣,顿时郑隐便感受到了一幕幕画面涌入脑海,俱都是两件异宝选择陶潜作为主人的缘由。
郑隐修不得大册本命经,一身恐怖异力,皆源自那一条天轨。
某种程度上,与禹鼎、谷神簋乃同源物。
这一灌注,他自是不信也得信。
是以其面上,顿时便又浮现出一道讪讪之色,更投来一道歉意目光,拱手施礼道:
“是郑某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竟将真人视作是那种沽名钓誉、愚弄世人以度劫炼道的无耻修士。”
“真人之道,真人之志向,郑某已知,且深感敬佩。”
“只一事,真人之名便要流传千年而不绝。”
“能将方士重创至此,亦多是真人之功德。”
“七十二省,包括钱塘万民在内,多要谢过真人所为。”
陶潜一听这一顶又一顶的高帽子戴过来,顿时猜出,郑隐必有但是要说。
果然,下一刻就听见郑隐坚定继续道:
“真人功德虽大,但真人这种短时间内颠覆秩序,再造山河的法子,只怕不能成。”
“未来如何,郑某不知。”
“郑某只晓得,经由真人颠覆过的地界,凡民百姓的生活都未有多少好转。”
“如那魔都,真人坏了太上魔宗与方士毒计后,救国会接管过去方一月,很快便在太上魔宗、孽宗、周遭数个大军阀的侵扰下,不得不放弃,退守南方省份,魔都自然重又陷入战火纠缠。”
“前些日子我梦游,坠入魔都一唤作‘苏思燕’的暗娼体内,一年前此女虽家贫却可勉强度日,可如今魔都在诸军阀手中繁复易手,苛捐杂税不说,常有兵匪祸乱,妖魔食人,她堕为暗娼赚来的钱依旧填不饱家中孩儿的肚腹。”
“再说那新月省,祖龙社内有颇多人杰,但自嬴青帝死后,无一人有领袖之能,群龙无首又有强敌环伺,加之方士暗中挑拨,玄道宗、悲禅寺等本地宗门亦有微词……新月省已然开始内斗。”
“就在三日前,我恰巧梦游入体一流民,此人因祖龙社两个社员内斗致使全家死绝,他心有怨气,原本由七邪宗掌权时,他尚可卖了自己去供养小家,如今孑然一身,朝不保夕,岂非更苦?”
“真人神通手段之强横,郑某心服口服,想来便是我全力咒杀于你,也未必能成。”
“但真人若是想故技重施,将钱塘秩序颠覆,再由旁的组织接手,郑某虽阻止不得,但要我配合真人,却也不成。”
“当然,若真人愿意留在钱塘,莫说是让郑某喊你作师尊,就是支持真人当皇帝,郑某也甘愿。”
这番推心置腹的话入耳,尽管其中毫无责怪之意,但陶潜依旧跟着怔住。
而后想也不想,即刻闭目。
唤醒体内那如大海般磅礴的人道气运,当作是媒介,开始感知这两个地界的状况。
此法,看似寻常,实则稀罕,非陶潜这等人用不得。
未有多久,陶潜知了结果,紧绷着的面色稍稍和缓了些。
原本下意识要吐出一句“万民皆苦”,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只叹了口气。
而后,对着郑隐道:
“治家之道尚不止一种,皆有争端,何况这救世之法?”
“我陶潜虽说修为法力尚可,但还算不得什么一言九鼎,统御万物的大人物。”
“入世以来,不过是见得不平事,便管上一管。”
“能解灾劫,便解灾劫。”
“能度几人,便度几人。”
“那魔都也好,新月省也罢,若当时我不出手,死伤何止百万人,只怕数千万人都要因此丧命。”
“之后生出动荡非我所愿,适才我施法窥探,魔都那争端应告一段落,暂落入姒洗心之手,此人虽也是军阀一类,但目前所显性情,尚算个正常人,应晓得善待百姓的道理。”
“至于新月省,林不觉兄弟已然站出来,他的领袖之能虽不如嬴青帝,但满腔热血颇为可贵,加之方寸陈希夷、祁道真二位道友放弃回宗打算尽力辅佐,大局渐定。”
说到此处,陶潜又有所悟。
体内人道气运骤然鼎沸,似是盯着郑隐,又似是看着其背后钱塘,以及钱塘之外整个长生天朝。
“郑兄弟,你所行救世法我已晓得。”
“恕我直言:虽算不得是自欺欺人,然效用只怕不大。”
“你手底下无有大军,只用那咒杀法,剪除那些个威胁钱塘命数之人,以维持表面的繁荣和秩序。”
“这般做,看似卓有成效,实则却让自己融入了糜烂世道之中。”
“那些个大大小小的吸血獠,你可杀得?又如何杀得完?”
说话间,陶潜一挥袖袍,径直将踏足钱塘后所见诸多荒唐景,如“点人香”之类,一一显化在郑隐面前。
也不管后者渐渐绷不住的面色,此时此刻,陶潜心底早已存在着的一颗种子。
忽然,开始发芽了般。
只听陶潜无比坚定,低喝道:
“不破不立!”
“若不砸烂这旧世道,旧秩序,只修修补补,怕是屁用也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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