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白烟的散去,多面堡上的守兵渐渐看清那黑影到底是什么了。那些白烟笼罩下的黑影是一辆辆大车,但和寻常车辆不同的是这些大车都是四个轮子的,在大车上都堆上装满沙土的麻袋,应该是用来遮挡箭弹用的。原来商锦忠将两辆大车车辕前后连接起来,然后在上面铺上木板,这样一来虽然无法转弯,但前后行驶还是可以的,而且四轮车的话就可以装载更多的沙袋,进攻一方的人便可以躲在这些大车后面,不用太大的力气就可以推着大车前进,同时躲避多面堡上吴军的箭矢和铅弹。
多面堡上的吴兵看到流民开始进攻了,反倒镇静了下来,开始用火绳枪对准这些大车进行射击,但让他们非常惊恐的是,用火绳枪发射的铅弹在五六十步的距离竟然无法射穿那些车辆上的沙袋,而且铅弹击中沙袋后,便如同石沉大海一般,而过去用木板和石墙作为遮掩的情况下,即使铅弹无法射穿,溅射出来的碎片也能对敌人造成很大的威胁。原来在商锦忠让流民们在装满沙土的麻袋上再浇上水,这样一来既可以使铅弹更难射穿麻袋,而且还能防止火攻。躲在大车后面的进攻方当看到吴兵的火器无法射穿自己的遮蔽物,不由得纷纷士气大振,推动大车的力气也大了三分,大车前进的速度也更快了。
“蠢货,火绳枪打不穿就用炮轰呀!换霰弹!”多面堡上的吴军守将见状怒喝道。吴兵顾不得火炮还没有完全冷却,赶紧清洗炮膛,装上药包霰弹,对准最前面的那辆大车,点燃了引信,随着一声巨响,火炮好像被一个无形的巨人猛的推了一把,猛的向后跳了几步,从炮口喷射出的白烟立即挡住了众人的视线。
“快清洗炮膛,装药!蠢货,愣在那边干嘛?”吴军军官恼怒的用短杖在炮手的头顶上挥舞着,发出尖锐的声响。虽然是暮春季节,光着脊背的吴军炮手已经忙得汗流浃背。但随着烟雾散去,多面堡上的吴兵惊恐的发现那辆大车还在继续前进,显然方才的那次霰弹对这些大车没有什么效果。
“怎么连霰弹都没有用?”多面堡上的吴军军官又惊又怒,那大车相距多面堡的距离已经不过三十多步了,在这个距离用火炮发射霰弹几乎和把刺刀抵在对手的肚皮上一般,几乎不可能打空,出现这种情况的唯一可能性只有一种:那就是霰弹对付不了这些大车,那守军剩下的手段只有一个了。
这时,随着一声尖锐的厉啸,一发炮弹从吴军头顶上划过,狠狠的砸在后面台阶上,碎石四溅之下,顿时一片哀号声。吴军指挥官抬起头来一看,只见远处的坊墙上,十几个人影在一门短炮旁忙作一团,原来进攻方在佯攻吸引守军的注意力之后,开始开炮压制多面堡吴军的火力了。
乘着多面堡上遭到炮击乱作一团的时候,流民们加快了推大车的速度,根据事先的安排,五辆大车停了下来,携带着弓弩和火绳枪的盗匪们开始躲在沙包后面向多面堡射击,剩下的大车开始向多面堡的尖端退去,当到达墙下是,他们就开始将大车上的沙包堆积起来,形成一个不太陡峭的斜坡。
这时,随着高亢的号角声,盗匪和流民们开始挥舞着武器沿着斜坡向多面堡上涌去,守兵们也用长矛狠狠的刺去,被刺中的人们惨叫着倒了下去,后面的人将中枪的人推下土坡,继续涌了上去,很多流民丢下武器,抓住刺过来的长枪和吴兵争夺了起来,人们挥舞着刀剑、长枪,棍棒,*,不断有人丢下武器,扭打到了一起,用牙齿和指甲撕咬着对方,甚至挖出对方的眼睛。此时阵法、战术、还有武艺都已经被遗忘了,多面堡上每一个人都在凭借着原始的本能厮打着,竭力想要敌人压倒、杀死。
随着时间的持续,冲上多面堡的流民越来越多了,形势也对于守方也越来越不利了,由于这个多面堡是刺史府最突出的部分,而那个斜坡又是多面堡最尖端的部分,所以刺史府其余地段的守军无法用火力封锁进攻方的前进路线。而由于预备兵力的不足,也很难迅速将流民从这个多面堡上赶出去,这样持续消耗下去,对于人力十分有限吴军来说是非常不利。终于,随着一阵鸣金声,多面堡上的吴军开始丢下武器,狼狈的向刺史府内退去。临走之前,他们将连接多面堡和刺史府的木桥砍断,切断了多面堡和整个刺史府的通路。
多面堡上爆发出了一阵欢呼声,获得了胜利的流民们挥舞着夺来的长矛和火绳枪,他们将吴军的头盔挑在矛尖上,向刺史府内的敌人炫耀着自己的胜利,甚至还有人解下腰带,用那*话儿对准吴军的头盔小便。这些过去一直被践踏在尘土里的卑微的人们,在此时却爆发出了极其惊人的勇气,几乎是赤手空拳的他们将那些过去狂妄的不可一世,以为在这世间没有什么不可以征服,没有什么禁忌不可以触犯的敌人打倒在地,这让他们怎么能不感觉到扬眉吐气,兴奋不已呢。
“蠢驴!笨蛋!竟然被一群连饭都吃不饱的泥腿子打的节节败退,你们还配穿身上这件袍子?”周虎彪愤怒的挥舞着手臂,在他面前数名吴军军官低垂着脑袋,头盔上挺立的红羽现在也像此时它们的主人一般,没有了往日的神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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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营虞候恨恨道:“流民中定然有知晓我军战术的高人,一开始就轰击我方的望楼,引诱我军开炮,好让真正进攻多面堡的大车靠近。而且用浸水的沙袋抵挡火铳这招除非是熟悉火器的人,也绝不会想到。咱们还是大意了,才中了他的道儿!”
周虎彪摆了摆手,制止了手下的抱怨,厉声道:“够了!我不要再听这种话!现在的形势你们也都看到了,再也没有退路了,只要让这些泥腿子打进来,大家都得玩完!谁还有什么办法,快说!”
那营虞候稍一迟疑,答道:“眼下府中也就还有七八百人了,只够守刺史府,再也没法出击。依末将所见,还是紧守便是,他们那大车也就用一次,霰弹打不中,我们可以用实心弹,凭大车那么慢的移动,还没靠近院墙就被打中了。敌方人多是优势也是劣势,大部分粮食在刺史府内,相持下去,不用多久他们就没有粮食了,自然会散去!”
“说的不错!”另外一名吴军军官点头赞同道:“就算有粮食也没用,十几万流民没个首领,时间一长内部定然会出问题,咱们只要坚守待援,一定会有机会。只是这多面堡离围墙太近了,虽然已经将木桥砍断了,但还是要夺回来!”
“不行,就七八百人,守墙都勉强的很,再去打多面堡,死伤多一点,只怕到时候连守墙的都不够,还是坚守院墙为上!”
“那些流民可是有炮的,要是让他们架两门炮上去,这城怎么守?”
说话间,那几名吴军军官为是否夺回多面堡争吵起来,一时间也定夺不下。最后还是周虎彪沉声道:“这多面堡还是要夺回来,起码不能让这些乱党把火炮架上去,不过用不着用兵去攻,来人!”周虎彪对一旁的传令兵下令道:“让后园的长炮开火,目标多面堡,将那些逆贼赶出去!”
多面堡上,流民们正从吴军的尸体上剥下盔甲,并且用沙袋堆成护墙,以抵御围墙上吴军火绳枪的射击,更多的流民将热腾腾的饭食和饮水运上多面堡,毕竟夺取多面堡的先锋已经耗费了非常多的体力,需要进食和休息。在这些思维简单的人们看来,胜利就在眼前了,毕竟多面堡和刺史府的围墙相距不过二十多步远,他们已经要求后面的人赶快将更多的梯子和门板送上来,这样他们就可以越过围墙,将那些可恨的吴狗全部杀死。
突然,空气中传来一阵尖锐的啸声,一发铅弹将一段女墙打得粉碎,接着又从地面上弹起,击碎了两个人的大腿和躯干,最后才陷在一堆沙袋中,这时,多面堡上才发出一阵哀号声,这是飞溅的女墙碎片的结果。
这发炮弹仿佛是一个信号,紧接着接二连三的实心弹落在多面堡上,将一切打得七零八落。技术精湛的吴军炮手们故意压低了炮口,让炮弹削过用砖石砌成的女墙,让击碎的碎石砖块造成更大的杀伤。
“快离开这里,吴狗开炮了!”
正如绝大部分未经训练的平民一般,流民们的勇气来的快,去的也快。在突然而来的炮击下,多面堡上的人们开始慌乱的向堡外跑去,由于斜坡的宽度很有限,很多惊慌失措的人们干脆从多面堡上直接跳了下来,不少人慌乱间跌断了腿,凄惨向同伴呼救。很快,刚才还人头攒动的多面堡上便空无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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