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德勋被吕方这一提醒,立即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赶忙躬身道:“外臣今日得见尊颜,惶恐失态之处,乞大王见谅!今日吾王遣外臣前来,乃是为了和谈一事!”
“和谈?”吕方脸上露出一丝不屑的笑容,问道:“马公要和谈是好事,某家也不是穷兵黩武之人,只是不知此番许公前来带了什么条件?是要割让州郡呢?还是奉上财帛?且说来听听!”话音刚落,两厢的吴军将佐们便发出一阵哄笑声。
许德勋如何听不出吕方话语中的调笑讽刺之意,只是如今形势比人强,只得咬牙苦苦忍住,强笑道:“大王说笑了,临行之前吾王曾经说过,只要吴军愿意休战,岳、衡、郴三州已为贵军所据,便尽数割让,吾国也愿为下国,年年进贡,唯上国马首是瞻!”
“哦!”吕方听到这里不禁有些意动,按照许德勋所言,马殷开出的条件就是吴军现已占领的州郡全部归吕方所有,楚国全境共有二十四州,其中已被吴军占领的有岳、衡、郴三州,虽然从面积来看,吴军所占领的这三州只有很小一部分,但是从经济人口来说,这三州乃是楚国的膏腴之地,又位于门户之处,远非西南那些州郡能够比拟的,只要吴军能够据有这三州之地,占领并吞剩下的地盘不过是时间的问题,马殷拿出这个条件来,实在是已经很有诚意了。一旁的陈允看出吕方的心思,连忙伸腿在几案下踢了对方一下,以目示意。吕方立即反应了过来,冷笑道:“许公当真是说笑了,那些州郡乃是我军将士百战而得,本就是我吴国囊中之物,如今我军兵临潭州城下,马公又说将那三州割让与我,岂不是拿我们自己的东西割让给我们自己,天下间岂有这般道理,汝莫非以为我吕方是傻子不成?”
许德勋强辩道:“大王此言差矣!贵军虽然连战连胜,但也死伤不少,我吕师周都督正领大军赶来,城中收拾余烬尚有精兵数万,那时内外联合,以大王之强,也未必能保全胜。俗话说‘兵凶战祸,胜负未知’,大王弃平易获大利,蹈凶险以求侥幸,恐非智举吧?”
“许公果然舌辩无碍,连本王听到这里都有些心动了!”吕方大笑道,突然他语意一转:“只是日前我已得军中急使来报,钟吉州已经大破当面敌军,你口中的吕都督如今已为吾军阶下之囚,哪里还有内外联合?许公现在还有什么话说?”说到这里,吕方对一旁的陈允道:“陈公,且将吉州来信拿给许公看看,免得让他以为是某家诓骗于他!”
许德勋用颤抖的双手接过陈允递过来的帛书,此时对许德勋来说身边一切仿佛都消失了,只剩下眼前这封帛书,他的双耳已经听不见两旁吴军将佐的笑谈声,一双眼睛呆呆的盯着帛书上的每个文字。奇怪的是,每个字他都认得,偏偏却看所表达的意思。许德勋猛的闭上眼睛,他只感觉到两行泪水从脸颊上流了下来,打湿了他颔下的胡须。
突然,许德勋猛的睁开双眼,沉声道:“那大王要怎么样才愿意和谈?”
看到许德勋那么快就从沉重的打击中重新恢复了过来,吕方的眼中不禁流露出一丝钦佩的神情来,他下意识的坐直了斜靠在凭几上的上半身,用很郑重的口气答道:“若要和谈,那得应允某家三个条件!”
“大王请说!”
“第一,楚国必须立即交出钱一百万贯,谷六十万石,布帛四十万匹的犒赏来!然后每年还要支付钱二十万贯,谷十万石的贡赋!”
许德勋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起来,吕方这简直是要把湖南的地皮都刮干净了,但是他并没有反驳,他想了一会,答道:“贡赋没有问题,某这里就可以答应,只是犒赏钱里的一百万贯钱甚难,楚地本就缺乏铜钱,这几年有连续战乱,茶商绝迹,税钱不足,可否先出五十万贯,剩下的且宽限些时间,待到茶税收上来了,再补上可否?”
“无妨,某家自有主张,能让贵方能够出得起这价钱,只要许公先答应了这个数字即可!”吕方笑道,脸上满是有了成算的笑容。许德勋看在眼里,心中不由得感到一阵寒意,只是形势如此,不管多么苛刻的条件也只有先应允下来,换得吴军的退兵,才有未来。想到这里,许德勋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既然如此,某家便应允了第一个条件,请大王说第二条吧!”
“好,某家第二个条件便是贵方必须割让岳、朗、澧、辰、潭、衡、郴、永八州!”
“什么!”许德勋听到这里,也顾不得失仪,霍的一声便站了起来,厉声道:“大王好大口气,将这八州割了去,那我大楚还剩下什么?那还要和谈作甚?”说到这里,许德勋一甩衣袖便要离去。其实也怪不得他如此,吕方所要割让的七州中潭州便是后来的长沙,乃是三湘的中心,岳、郴、衡乃是楚国的富庶之地,其余数州要么是边防重地,要么则是交通枢纽,这八州一旦被吴国割去,楚国则处于了篱笆尽去,生死仰息于他人的绝境。
吕方却丝毫不为对方的无礼举止所动,笑道:“许公若是要走,我也不拦,来人,送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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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德勋闻言停住了脚步,方才的激愤已经过去,他强压下胸中的怒气,回头道:“大王,您这般一口气割去了八州,什么都不给我们留下,这,这可不是什么和谈吧?”此时许德勋的言辞和方才差不多,只是口气软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