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瑾淡淡的看了那牙将一眼,已经猜出了对方的心思,他自己就是一个典型唐末五代时的武夫,对这等武夫的心思自然是明白得很:不能说这些武夫对上位者没有一点忠诚心,但所有的忠诚都要建立在一个前提上——上位者能够给他们带来更多的恩赏和进迁,如果没有这些,即使最忠诚的武夫也会立刻变为路人。朱瑾自己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自然不会对属下在忠诚上有更高的期望。他知道如果自己不能立刻指出一条明路来,这些刚才还是忠心耿耿的属下立刻就会变成凶狠的叛徒,方才一路上他在马背上一言不发就是在考虑这些。
“其实我们还有一条路可以走!”朱瑾突然说道,仿佛是无意间,他口中的“我”字后面多了一个“们”字。
“还有一条路?什么路?相公快说呀?”那牙将方才还在失望的深渊中,立刻又被吊起了胃口,赶紧问道,声音满是击破之意。
朱瑾笑了笑,满意的注意到十余个军官也都凑了过来,满怀期待的等着他的回答,就连四周的士卒也有不少停止了进食,竖起耳朵偷听这边的谈话来。
“你们以为吕方如何?”朱瑾见吊足了所有人的胃口,便笑着抛出了自己的香饵。
“吕方?镇海军的大头目?”那牙将一时间还没有会过意来,过了片刻才恍然大悟的问道:“相公的意思是要去投降吕方?他不是咱们的死对头吗?刚刚打得我们惨败呀!”
“不错,他昔日在淮南军时向我请教过骑战之术,我还送了他十几匹战马,也算是有些交情!”
四周的军官们听到朱瑾的话语,现实静了一下,旋即便交头接耳起来,其实唐末五代时候,军阀混战,朝为仇寇,暮为宾友的大有人在,杨行密和钱缪就是典型的例子,两家先是在董昌之乱时先打得不可开交,后来武勇都之乱时,为防止吕方与田覠消灭钱缪后坐大,杨行密一面与钱缪联姻,一面派李彦徽到田覠军中,强令其退兵,为后来的田、安之乱留下了伏笔。这些军官也不是不能接受这种事情,只是还有些东西没有落实,他们还有些心下不安罢了。
过了半响,那些军官静了下来,那牙将转过身来,叉手行礼问道:“吕节度有勇有谋,据有两浙之地,相公又和他有旧识,投靠他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我等亲眷都在广陵那边,只怕会有牵连,而且现在我方惨败,这般投靠过去只怕被人看轻了。”
朱瑾点了点头,心中已经松了口气,看来他这些手下对于投降倒看的很淡,反倒害怕被对方看轻了,这倒好办了。他笑了笑,沉声道:“武进城下一战,淮南不但江东之地难保,而且徐温还输光了在淮南安身立命的本钱,他现在恐怕最急的事情就是和吕方议和,好空出手来对付内部的敌人,稳固自己的地位,哪怕割让江东的地盘也可行。吕方这一仗虽然赢了,可也是险到了极点,对于沙陀铁骑的威力也了解得很,眼下史俨既然已死,和这些沙陀铁骑关系最近的就是我了,我若去投他,他便能通过我收容那些溃散的骑兵,以吕方的胸怀远略,又岂会看轻了我?只要吕方看重我,又岂会容许徐温为难我等在广陵的家小?你们还担心什么?”
朱瑾这一番话说完,众人胸中的疑虑早就被排遣的干干净净,脸上满是兴奋之色,那牙将第一个跳了起来,笑道:“相公果然相公,这脑子就和咱们不一样,这么一说就都清楚了,咱们立刻动身,去投降吕节度。”说着就要转身去收拾行装。
“且慢!”朱瑾沉声道:“我一个人去投降吕方,你们还别有任务!”他看了看众人疑惑的眼神,继续说道:“我们去的人越多,在吕方心中的分量就越重。我一个人去朱瑾,你们分散开来,带上我的书信,尽量收容多收容一些骑兵,再去吕方那边,分量就大不一样了。”
众人听到这里,早已佩服的五体投地,齐声拱手应答道:“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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