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佑六年(909年)六月,洪州城,自从刘威移镇此处之后,马殷的楚军已经有两次次攻至城下,算上秦斐围城那次,从钟传去世的天佑三年算起,在短短的不到三年的时间内,洪州城就遭到了三次围攻,真可谓是运交华盖。在这种情况下,洪州城中的民生自然好不到哪里去,街道上的行人行色匆匆,多半面有饥色,即使是在当街的道旁,两边也多有横躺在地上的饥民,向经过的行人伸出手来,发出无望的哀告,想要获得一点吃食,但两旁的坊里内却传来一阵阵悠扬的歌舞和叫好声,不时飘出酒肉香味,和坊墙外的景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原来如此整个洪州城却有着一种畸形的繁荣,由于城外连番遭到战乱,无论是有钱的富商,还是逃难的百姓,都涌入城中,无形的抬高了生活物资的价格,尤其是青楼、人口贩卖等涉及灰色地带的生意,尤其繁盛,刘威治理此地之后,急需财赋蓄养壮士,对这一块也是放的很松,只要将税赋交齐了,就算有些劫掠良人,离人骨肉之事,也都懒得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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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青衣汉子看样子读了点书,看到两旁的如林一般求乞的手臂,又看了看不远处人头攒动的妓寨门口:“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想不到杜子美的诗句竟然现于今日!”
他身旁的朋友闻言赶紧将其扯到一旁,看看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两人才松了口气,劝说同伴道:“你疯了吗!这可是发牢骚的时候,若是有人报到衙门去,你我都脱不了干系,至少也得脱一层皮下来,快走快走,这等乱世,能保住性命就是神佛庇佑了,可莫要往自己身上揽干系呀!”
那青衣汉子经同伴这番提醒,想起淮南军进城时那番狠辣手段,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正准备赶紧回家,却听到东边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转过头去一望,只见数骑沿着坊道飞驰而来,骑士身着红衣,背上认旗,依稀正是淮南军中传骑的打扮,那青衣汉子知道这等传骑传递的都是最为紧急的军情,道上行人车辆都必须避让,否则撞死了也是白撞。他赶紧扯了同伴跳到一旁的小巷中。道上早已是乱作一团,行人和躺在道上行乞之人都在躲闪,可那传骑来的何等迅疾,慌乱之间如何尽数避得开。只听得几声惨叫夹杂在急促的马蹄声,接着便没了声响,待到传骑过了,惊魂未定的行人们回到道上,才发现道上多了几具尸首,有行人的也有行乞的饥民的。伤者的*声,亲人的哀哭声夹杂在一起,分外刺耳。
那青衣汉子的朋友看着传骑的背影,皱眉道:“也不知是什么消息,让这些传骑走的如此匆忙。“
那青衣汉子却是满脸怒容:“市中驰马,伤了这么多人连下马来问一声都没有,但愿是有义士起兵,将这些吴贼逐出洪州的消息!”
镇南军节度府,钟传的旧宅,身为洪州处置使的刘威便住在这里,此时的他正愁眉苦脸的看着眼前的舆图,被调任此处之后,仿佛他就和霉运交上了朋友,攻打马殷是先胜后败,虽然他只是在后军中担任粮料使,实力未曾受损,可岳州失守后,攻守之势已然逆转,自己就得全力应付马殷的进攻,自然无力去整合江西内部,他一开始还不断派使者回广陵索要援兵,可广陵城中的一连串的兵变,屠杀,让他彻底的断了这个念头,现在刘威心中能够将江、洪二州切实的掌握在自己手中,镇南军其他各州维持住眼前这个局面不要打破就满意了,至于自己刚来时的那番雄心壮志,早就不知道抛到那个爪哇国去了。
“相公,相公!大事不好了!”一个急促的声音传了进来,刘威抬起头来,只见自己的中军快步走了进来,身后是已经汗湿重衫的传骑,刚进屋便跪了下去。刘威看到眼前的景象,心头闪过一个不祥的预感——莫非是马殷又出兵了?
“有什么事情,起来说话吧!”刘威做了个手势,作为一个身经百战的将帅,他懂得适当的对手下的将士表示亲近和不拘礼会有很好的回报的。
那传骑双手一撑,却没爬起来,显然是骑马太久,双腿已经僵硬了,一旁的中军赶紧将其扶了一把,他才站了起来。那传骑刚站起身,便嘶声喊道:“禀告相公,抚州刺史危全讽自称镇南节度使,帅抚、信、袁、吉之兵,顺流而下,号称十万大军,前锋已经过了丰城。”
“什么!”刘威霍的一下站起身来,只听得哐当一声响,却是他起身甚急,将几案上的一枚玉镇纸拂落在地,摔成两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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