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要取宣、润诸州,必先得经营广德,经历此番战事之后,百姓流离,又无城郭,易攻难守,须得拿出个方略来,招募流散,修筑城郭,将此地经营起来,才能屏障杭州。”吕方稍一定神,便从方才的欣喜中恢复了过来,他很清楚广德现有的情况,经历了诸番大战之后,此地百姓本就逃散了不少,而影响更大的是,镇海军对坡塘的破坏,这些坡塘被破坏以后,大量的水流到低洼处,将肥沃的良田变成了沼泽,而地势较高处的田地却无法得到灌溉。这固然阻止了淮南军的进攻,但同时也对当地农业生产造成了极大地破坏。现在既然吕方打算重新经营广德,摆在吕方面前第一件大事就是重新修缮坡塘,恢复当地的农业生产,然后才有谈得上修缮城郭,囤积粮食,使之成为屏蔽杭州,进去淮南江东之地的基地。
“大王所言甚是,广德田土肥沃,只是战后人口稀少罢了,不如从两浙腹地各州中将罪人,无以聊生之民,移居此地,以五十人为一屯,分署头目,修缮河渠坡塘,既可以灌溉田园,又能够便于水路行舟,计口授田,资以种子农具耕牛,公私分其收获,不过数年,定然能城郭坚固,仓廪充实。”
“如此甚好,不过此事牵涉甚多,人从何处来?如何计口?如何授田?种子农具耕牛从何处来?如何分配收获?修缮城郭要耗费多少资财,这些都要小心准备,你且与骆牙推商议一下,再拿一个方略上来。”吕方点了点头,走回案前坐下一桩桩细心嘱咐,陈允看到吕方脸上现出倦色,便躬身行礼退下。
吕方一人坐在帐中,只觉得太阳穴上的大筋跳得厉害,便好似有两支鼓槌在两边猛敲一般,生生的发疼。他闭上眼睛,伸出双手轻轻的揉了起来,可是并没有什么效果,头疼并没有减轻,他不禁自失的苦笑了一声,正如沈丽娘所说的,自己这双手只能用来拉弓舞枪,给人按摩只会越按越难受,这时吕方越发的想念其远在杭州的沈丽娘来,如果能够有她在身边,哪怕只是面对面的说说话,那感觉也要比现在好的多。
吕方在帐中闭目歇息了一会儿,总算觉得好了点,重新走到悬挂着地图的木架旁,重新看起地图来,不时用炭笔在地图上画着什么,他经常就这样在地图前呆上个把时辰。终于,吕方回到案前,高声道:“来人!”
“末将在,不知大王有何吩咐!”在帐外守候的王自生立刻进帐,躬身行礼道。
吕方在几案上奋笔疾书。他的速度很快,不过是一会儿功夫便已写好书信,小心的拿起信纸对上面吹气,待墨迹被吹干后,小心的装好再在信封口处盖上印鉴,一边递给王自生一边下令道:“你立刻去徽州一趟,将这封信带给陈璋和吕雄。”
王自生小心的接过书信,心中不由得暗自好奇,自己身为贴身的侍卫头目,平日里几乎是寸步不离吕方的,竟然被派出去当一个信使,这信封钟到底记载了何等机密的信息。不过他在吕方身边已经很长时间了,知道谨言慎行的好处,只是将那信放入怀中装好,便躬身行礼准备出发。
“你且等一下,我还有一件事情!”吕方站起身来,走到王自生身旁,低声道:“你将这书信送到徽州后,便乔装打扮,去江西走一趟。”
王自生听了一愣,低声问道:“请恕末将愚钝,大王要小人前往江西,是要见什么人,还是要送什么东西,请大王告知,免得误了大事。”
吕方点了点头,却没有立即回答王自生的问题,过了半响,他才低声道:“自生,方才淮南来人说江西钟传已死,兄弟不和,淮南欲用兵于此地,你以为如何?”
王自生低头思忖了片刻,抬头答道:“末将以为绝不能让淮南得逞,否则我镇海军再无宁日。”
“不错,不过也不能让淮南军立即撤军,最好是让其大军在江西泥足深陷,无暇顾及我方,这样我方才能有足够的余暇休养生息,侵攻江东,此番钟氏兄弟内斗,从实力大小,据有城郭来看,投靠淮南一方的应该是江州刺史钟延规,此人势力相对较弱,江州又毗邻淮南。只是这般一来,江西便门户洞开,那钟匡时刚刚登上大位,威信未立,未必能驱使先父旧部,只怕并非淮南大军之敌。你此番去江西,小心探察江西诸州将佐分别支持钟家何人,其城郭坚否?粮草足否?士卒精炼否?以为将来之用!”
“末将明白了!”王自生叉手领命,他犹豫了片刻,小心的说道:“末将说句逾越的话,先下手为强,既然大王已经觉得钟匡时凶多吉少,为何尽快出兵呢?”
王自生的问题虽然已经有些逾越了他的职分,但吕方并不以为忤,反而有几分欣喜,毕竟作为一个现代人,他很明白一个优秀的将领的一个必要条件就是勤于思考,敢于思考,眼下镇海军正是用人之际,像王自生这种根正苗红年轻一辈,更是培养的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