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启年听道这里,叹道:“你受小恩于我,便可抛却官职报答与我。我受吴王大恩,又如何能负义逃生呢?罢了罢了,你便带我去见陶帅领罪便是。”
听到王启年这般回答,那校尉不由得大惊失色,又百般劝说,可王启年态度十分坚定,没奈何,那校尉只得领了王启年往帅帐去了。
淮南军帅帐,陶雅独自一人来回踱步,不时抬头看眼前几案上的沙漏,在他的感觉中,时间好像比平日里快了许多,每走一步路,就有许多沙子穿过那细小的缝隙落入下面,在他平静的外表下,心里却跟猫挠一样,恨不得动手将那些沙子倒回缝隙上面。作为一个在战场上已经度过了二十年的老兵,陶雅很明白战争的变化有多么剧烈,上一分钟胜利仿佛就触手可及,下一分钟就有可能一败涂地。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己方竟然会以这样一种诡异的方式惨败,作为最高统帅的杨渥居然派出军队从后方进攻作为战区最高指挥官的王茂章,迫使王茂章逃奔到了敌人那边,接下来整个局势就急转直下了,敌人充分的利用了这次机会,派出精锐部队穿过了淮南军防线的缝隙,摧毁了作为进攻和补给基地的广德,然后在强大兵力的压迫下,利用王茂章迫使那些绝望了的淮南守军投降,而且不费一兵一卒就占领了那些壁垒,而自己这支深深楔入敌军阵地的偏师,则惊恐的发现自己的后方正在敌方的兵锋之下,返回的道路则是一条蜿蜒在群山中的狭窄徽宁道,还有什么能比这更糟糕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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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死的!”陶雅无意识的骂了一句,他也不知道对象是谁。是出奔敌方的王茂章?把一切都弄砸了的杨渥?还是正在恶狠狠的追亡逐北的镇海敌军?一时间陶雅也无法确定,也许都有吧,自己现在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快速的将尽可能多的军队带回宁国,希望宁国的守军能够坚持到自己回到那里的时候,更希望徽州的那些敌军不会尾随而来。想到这里,陶雅不禁自失的苦笑起来,什么时候自己变得像那些愚夫愚妇一般,只知道求神拜佛。
正当此时,外间突然传来一阵争执声,好似守卫军帐的牙兵正在阻止某个人进来,那个人却坚持不退。“这个时候还有人来捣乱!”陶雅心头立刻一股无名火起,快步冲到帐门前,怒喝道:“什么人在外间喧哗?”
王启年推开拦在面前的矛杆,强挤了过去,跪倒在地叩首道:“陶帅,罪将王启年求见。”
陶雅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他万万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看到王启年。这些日子王启年在后营本就看守的很松,他得知王茂章出奔两浙的消息,也并没有派人去加紧看管,反而将看守的人都全部调走了,其目的也是不想这个自己十分看重的子侄辈不要遭了池鱼之殃,毕竟如此此次王启年回到淮南,无论他是否参与了其父叛变的事情,都会成为杨渥泄愤的工具,难逃一死,可他怎么跑到这里来了,难道他不知道其父叛逃两浙的消息吗?
“哼!进来说话吧!”陶雅冷哼了一声,转身回到帐中,王启年站起身来,尾随陶雅入帐。两人进得帐来,陶雅转过身来,冷声问道:“你不再后营那边,到这边来作甚,这营中还有没有军法了。”
王启年敛衽拜倒在地,道:“末将之罪,万死末恕,此次来乃是求陶帅看在昔日的情分上,给个恕罪的机会。”
陶雅听到王启年说出“万死末恕”的话语时,便明白对方已经知道了其父出奔的消息,心中不由得一酸,默然不语半响,才问道:“你既然知道了,为何不逃走呢?难道你不知道就算你能活着回到淮南,你也难逃一死吗?”
王启年跪在地上又磕了一个头,答道:“君上之罚,岂可逃乎?末将固然畏死,更畏人言!”
陶雅看着跪伏在地上的王启年,目光闪动,半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终于,他上前扶起王启年道:“罢了,你还有何要求,可说与我听。”
“徽州的镇海军此时只怕也得到了我军大败的消息,他们定然会前来追击,若陶帅与精兵三百,末将定然能不然敌军越过雷池一步。”王启年慨然道,脸上笑容洒脱之极。
看到王启年脸上笑容,陶雅不由得心中一痛,口中的话一时间也说不出来。王启年见状,以为对方信不过自己,脸上的笑容不由得黯淡了下来,垂首道:“若是陶帅信不过在下,可另外派勇将督兵,只要让末将在其中为一小卒亦可。”
“好,好,我答应你!就让你领兵断后!”陶雅赶紧答应了王启年的要求,他唤来军吏,将军士部署完毕后,看着王启年昂然离去的背影,他那早已干涸了的双眼湿润了起来。
“贼老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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