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点起火把,众人尽力大声呼喊,只是在这大海之上,风雨之夜,微弱的火光只能照到十余丈外的距离,再远就只能依稀看到黑影重重,根本分辨不出是船还是海浪。陈璋只得将还有力气的船员分成数班,轮流在甲板上待命,其余的也只能留在舱底,听天由命罢了。
也许天上的神佛们听到了陈璋和赵权两边的祈祷,到了后半夜,风势小了,雨也停了,在乌云的间隙中也能有些许月光透了下来,船只也不像先前那般颠簸了,被海浪弄得半死不活的船员们也纷纷爬到甲板上,呼吸点新鲜空气,底舱里到处都是恶心的呕吐物,光那可怕的气味就能把好人给熏出病来。
陈璋斜倚在船舷上,看着手下一个个半死不活的躺在甲板上,几个还有点力气的正在用打上来的海水给同伴冲洗身上的污迹,饶是他刚毅果决,此时也不禁看是怀疑自己先前在吕淑娴面前夸下的海口是不是太武断了,就凭眼下这一船半死不活的兵士,也能达到突袭明州军港口的任务吗?
正当陈璋心意动摇的时候,突然船左舷爆发出一声惊呼:“前面黑乎乎的那片是什么?”
陈璋闻言一惊,赶紧快步跑到那边,只见一名水手已经愣住了,伸手直愣愣的指着左前方,陈璋沿着那水手手指的方向看去,接着微弱的月光,依稀可以看到一段黑乎乎的东西,高出海面,稍不注意便漏过去了,陈璋正欲仔细观察,一旁传来脚步声,回头一看却是船长赶过来了。船长仔细看了片刻,脸上露出一丝喜色,回身对陈璋拱手道:“托将军鸿福,那边应该是陆地。”
船长的声音不大,可是听在四周船上颠簸了快一天的兵士们耳力,便好比天堂里的纶音一般,船上先是一静,接着爆发出一阵欢呼声,离得远的人们纷纷向靠的近的同伴打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当听到已经看到陆地的消息,也高兴的跳了起来。船上众人不待陈璋下令,纷纷跑到桨手的位置,依着号子猛力划起桨来,士气倒比出发时还高上几分。
海上距离看着近,可划起来可不近,众人划了小半个时辰,可距离好像并没有缩短,众人毕竟海上颠簸许久了,一股子猛劲过去后,动作便慢下来了。船长察觉到以后便吩咐手下暂且休息,看风也不算大,便升了半帆,借着风力驱动,其实他也不想太快靠岸,毕竟现在天色未明,看不清楚海况,若是岸边有暗礁,一旦撞上,这满船人只怕没有一个能活下来的。
这船长刚刚经过风雨交织的半晚,已经是惊弓之鸟了,格外慎重,说是升了半帆,其实最多也不过三分之一罢了,就这般慢慢腾腾的一边搜罗同行失散的船只,一边往陆地方向慢慢划行,等天色大明的时候,约莫也搜罗了四五条船,算起来也有近两百人,幸喜吕淑娴派来同行的吕十五所在的船只也未走失,只是陈璋眼见得还未见真阵仗,自己的班底便有三分之一不见了,心中不由得一痛。
此时船队相距岸边已经不过百余丈距离了,借着晨光,可以看到海浪翻滚之下,隐隐约约满是锋利的礁石,就算这些船只都是平底沙船,也无法靠岸。船长一边仔细辨认着岸上地形,好确定自己现在所在位置,一边沿着海岸慢慢划行,想要找到个适宜登陆的地方,好让晕船体弱的士卒们上岸歇歇。
船队行了四五里路,可一直都没有找到个可以靠岸的地方。那船长也辨认不出所在,说来也是奇怪,一路上莫说房屋,连个渔夫行人也没有见到,莫非这里竟然是个荒岛不成?陈璋也不由得心中惴惴。这大海之上,若是顺风顺水,一夜之间便能行数百里去,若是逆风逆水,便是十里也走不到,昨夜风雨甚大,眼下莫不是被吹到传说中的岛夷那里去了吗?
船上士卒眼见得这般情景,纷纷骚动起来,要求无论如何先找个地方靠岸再说。陈璋眼见得弹压不住,正要吩咐船长先用小船送士卒们上岸,那船长突然喊了一声,指着远处一座小山欢呼道:“我知道我们现在在哪里了,我知道现在我们在哪里了。”那船长心知若是船只迷失方向,船上兵丁说不定就要拿自己泄愤,实在是又惊又怕,眼下突然知道自己所在,心情一下子急剧转变,不由得喜极而泣。
陈璋赶紧上前询问,那船长好不容易才收拾心情,平静下来解释,原来远处那山便是翁山,乃是舟山岛上的重要标志物,往来两浙的船只路经此地时,经常上岛补充淡水,岛上也没有什么人口,虽然有几百名戍卒,可是一来多有逃散的,二来也纪律松弛,没有训练,对他们构不成威胁,大可放心上岸休整,再作打算。
“再行上十余里路,绕过前面那个海角,便能看到一个大湾子,可以让船只停泊,附近便有淡水,让兄弟们歇息上数日都无妨,反正岛上也没什么人烟,不用担心有人走漏消息。”那船长此时避过了大难,心情甚是开朗,在陈璋面前指手画脚的解释着自己的决定。
陈璋点了点头,他回头看了看自己的部属,只见一个个脸色苍白,手脚无力,几乎只剩下半条命了,凭这个模样,突袭也是去送死,不如且去歇息,再作打算。就算此次未成,自己也给吕淑娴留下了一个不错的印象,也不算是白白冒险了,于是他点了点头,示意船长给其余船只发出号令一同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