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广陵吴王府,自吴王杨行密正与钱传褄、顾全武二人说些什么,一旁的李神福、李彦徽等人满脸都是不敢相信的神色,显然是被刚刚由钱、顾二人证实的杭州已经落入吕方手中的消息给惊呆了。
“贤婿暂且放心,杭州虽破,钱公性命想必还无碍,等会某家便修书与那吕方,令他将钱家一门老小悉数解来,让你们在广陵一家团聚,你看可好。”杨行密柔声安慰道,现在钱缪已被吕方所俘,如果能将其要来,对于将来攻略两浙,还是有很大的利用价值的,不如现在买个人情给钱传褄,毕竟现在他也是自己的女婿。
钱、顾二人赶紧拜了一拜,口中连连称谢,一旁的李彦徽此时才从惊讶中挣扎了出来,想起先前吕方在杭州城下的骄横模样,还有当年夺去自己湖州刺史之位的旧恨(他选择性遗忘了被湖州豪族赶走的真相了),不由得又是愤恨又是嫉妒,拱手对杨行密道:“大王,吕方这厮如此跋扈,竟然视军令如儿戏,肆意侵略友邻,其反叛之心,可谓路人皆知,全然忘了他本不过是一淮上布衣,仰仗大王恩德才能够执掌方面,不如趁其羽翼未丰,出兵将其讨灭。”
李彦徽话刚说完,一旁的李神福便暗自摇头,再怎么说镇海军也是淮南一方的多年死敌,不到两年前,自己还领兵打到临安县活捉了顾全武,总不能说现在吕方消灭掉钱缪这个和淮南军打死打活的大对头,还成了罪状?总不能把杨行密对宣、湖二州实力扩展太快,威胁到了本部势力,于是打算和外敌钱缪一同钳制他们的理由摆到台面上来。想到这里,李神福斟酌了一下,起身笑道:“李公所言差矣,吕使君领兵在外,军情千变万化,岂能拘泥军令,古时圣王拜将,常有云‘国门之内,寡人所属;国门之外,将军任之。’大王下令宣、湖二州撤兵并非不愿攻打杭州,不过是不愿意兵祸连绵,伤害百姓罢了。吕任之三日之内破坚城,擒强敌,乃是当赏的大功,又岂能责怪。”说道这里,李神福转身对杨行密拜了一拜,道:“末将以为,像任之这等大才,应当上表朝廷,晋升官爵,调回广陵中枢听用。”
钱传褄一开始听到李神福反对出兵征讨吕方,心头大怒,若非现在自己寄人篱下,有求于人,只怕早已开口大骂了,可听到最后他对杨行密提出的建议,却又暗自叹服,这李神福果然厉害,无怪乎连顾全武这等人物当年都着了他的道儿。若是按李彦徽的建议,出兵征讨,吕方肯定不会束手待毙,宣州田覠先前吃了暗亏,就算不派兵支援,只怕也会在后面玩些手腕,淮南其余在外征讨的将领也都不是傻瓜,定然能看出其中的猫腻,也会反对,此时的杨行密的主要注意力还在西北两个方面,一番折腾下来,未必奈何的了那吕任之。可李神福的计谋可就毒多了,若是吕方奉令进了广陵,那便是砧板上的肉罢了,杨行密要做丸子还是大块红烧都随意的事;若是吕方不遵敕书,那杨行密也就师出有名,以他这个外来户的身份,其余的淮南诸将也不会有人替他说话,左右都是坑,由不得吕方不往里面跳,至于这朝廷敕书,自从那身为朝廷信使的李俨到淮南后,便给了身为东面都统,吴王的杨行密依照惯例给手下升官的权力,只要事后到朝廷那里确认一下罢了,这种给空头名义的敕书要多少有多少,想到这里,钱传褄脸上的肌肉扭曲,英俊的面容变得狰狞起来。
屋中这几人除了钱传褄都是属狐狸的,他能够想得到的,自然其余几人更是心知肚明,李彦徽赶紧点头称是,杨行密点了点头,正要开口下令,外面突然有一名侍从大声禀告道:“启禀吴王,湖州团练使吕方遣使者至,有要事禀告,正在大门外等候。”
杨行密沉吟了片刻,便吩咐让使者觐见,钱、顾二人便起身要告退,杨行密笑道:“公子乃是杨某娇客,吕方不过是某家属僚,又何必避让他的使者,两位若是不愿让他们看到,不如便到屏风后坐一会便是。”
钱、顾二人也想知道钱缪此时的确切消息,也不推诿,转身便到那屏风后面去了。过了不到半盏茶功夫,进来一条昂扬汉子,形容俊伟,脸上仿佛有明光流动,未语先笑,说不出的让人敬慕,正是莫邪都判官高奉天。他进得屋来,跪倒在地拜了两拜,口中朗声道:“在下湖州莫邪都判官高奉天,奉我家将军之命,参见吴王千岁。”
杨行密看他仪容非凡,倒也喜欢,笑道:“汝且起来,吕方出身低微,手下倒是人才济济,却不知高判官是何方人氏,从军前作的何等营生。”
“末将本是杭州人氏,在投入主公麾下前却是沙门。”
“喔?这倒是出奇的很,却不知汝是在哪家寺庙出家,还俗前如何称呼?”
杨行密听了高奉天的回答,好奇的反问道,毕竟看高奉天言谈举止,显然受过良好的教育,这等人物在佛门中也必然是上层人氏,又是在杭州那里,并非吕方下辖,却还俗投入吕方手下,倒是奇怪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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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在灵隐寺中修行,佛号乃是叫了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