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已是十月了,虽说湖州位处江南,山野间也已是草木凋零的景象。此时的湖州原野虽然不像北方一般已经光秃秃的一片,可视野间也空旷了许多,加之战乱之后,许多田野荒芜并未开辟,远远看去,了无人迹,仿佛天地初开一般。
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号角,紧接着便传来一阵马蹄声,如同闷雷一般。几乎是同时,看似了无一物的灌木丛立刻惊起了一群野物,都是些麋鹿,麂子之类的,那些野物本来都在静静的觅食,这些被马蹄声惊扰,慌乱的往前跑去。不过转眼间功夫,数十骑已经横冲了过来,只见他们排成了一个稀疏的“v”字形,开口的方向便正对着那些正在逃窜的猎物,马背上的猎手也不全力奔驰,保持着六七十步的距离,只是不住的大声唿哨,吹着号角,有的还挥舞着手中的火把,防止猎物从两侧逃走,那些猎物慌不择路,只是一个劲的往前冲,却看到前面露出一条长长的木栅栏,只得转向沿着木栅栏,想要绕过去。
眼看便到了木栅栏的尽头,却是一条水渠,前进不得,那群猎物顿时乱作一团,这时木栅栏边涌出一群人来,纷纷弯弓搭箭,雨点般射去,麋鹿和麂子纷纷中箭倒地,有几头转头跑去,立刻被在一旁游弋的骑手弯弓射倒,好一副秋猎胜景图。
吕方站在水渠后的土丘上,身后便是手下将吏和同来的一众湖州豪强,看到这般景象,吕方暗想怪不得古时皇帝一个个都喜欢打猎,经常玩的忘记了处理政事了,在这旷野之上,指挥着手下的勇士奔驰射猎,的确比在宫中对这一叠叠的文牍要有吸引力多了。他自己本就很喜欢,否则也不会在前世还玩弓箭这种东西,想到这里不禁技痒起来。
正在此时,突然对岸传来一阵惊呼,原来那鹿群中的一头公鹿想来是急混了眼,竟然一跃而过丈许宽的水渠,一头向小丘上冲来。吕方却不慌张,从身后的侍卫手中接过弓箭,弯弓张矢,对准那头公鹿,一旁的亲兵侍卫也聪明的很,一个个都放下弓箭,不敢抢吕方的风头。
说时迟那时快,吕方松开弓弦,箭矢嗖的一声没入公鹿的肋下,正中心脏,那公鹿冲出了三五丈后扑通倒地死去。吕方将手中长弓扔还给手下,哈哈大笑起来。亲兵赶紧上前,将那公鹿抬了过来,众人看到吕方一箭便射中了那鹿的心脏,纷纷大声恭维了起来。
吕方摇了摇头,笑道:“某家这步射之术还过得去,可这骑射那就差得远了,不过今日弓燥手柔,草浅鹿肥,倒还真是打猎的好时候。”
正说话间,水渠对面的猎物已经尽数打干净了,众人便收拾了猎物,一同往营寨去了,待到了营寨,吕方便将同来的士卒按各坊分开,布勒讲武。原来古代中国春秋战国之时兵民合一,秋收之后,国君田猎便是军事演习,那时候的国人便携带兵器弓矢,按照部伍行军宿营,听从号令驱赶野兽,包围猎杀,和真正的战斗无异,田猎完成后,便是开始依照军律奖惩军士,所以秦汉之际,韩信可以驱市人为兵,后来汉武帝可以发罪犯、赘婿当兵去攻打大宛,却并不需要集中训练,这都是拜古代中国良好的兵民合一体制所赐。一直到东汉时废除了郡县兵,西晋又再次废除了郡县长官的统兵权力,古代中国的兵农合一的体制才逐渐废除掉。
只见百余名军士随着战旗和鼓声的指挥,忽而前进,忽而后退,忽而收拢成为一个密集的方阵,忽而展开成为稀疏的横列,连续多次这样的变换。队形却丝毫不乱,显然这队兵士乃是少有的精锐,而对面的与之相抗的一队就差得远了,不过几番进退后,便乱作一团,若是在战时,只怕早就被杀得落花流水了。
坐在一旁十余名本地豪强看着眼前的情况,却不明白吕方葫芦里到底买的什么药,说是庆贺自己生了个儿子,却又是打猎,又是讲武,闹腾了一整天,却半个字也没有提到正事。
正思量间,下面的演习已经结束了,两队军士收拢阵型后便退下了,自有行军司马陈五去奖惩一番。吕方转身对众人笑道:“方才那番演练,列位可曾看出了什么门道?”
众人面面相觑,过了好一会儿,那个出钱买了长城县丞的余姓族长起身笑道:“在下不晓兵事,只是方才演练之时,好似左边的胜过右边许多。”
吕方点了点头,道:“不错,那左边的是跟随某家多年的老兵,右边的却大半是湖州新募的士卒。”
那余县丞赶紧不轻不重的拍了吕方一个马屁:“如此倒怪不得那些士卒了,这南兵如何能与使君带来的淮泗之众相比?”
“那也未必,这些新兵来时一个个面黄肌瘦,身材消瘦,一问原来在主家时常年粥菜度日,连混个半饱也难,结果也无法操练的太狠,否则也不会差这么多。”
吕方说这话时,脸上满是意味深长的笑容。
众人立刻一阵耸动,他们中有许多人向吕方购买官职时,出卖的荫户都是病弱,如今吕方当面提出来,顿时觉得一阵紧张,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在等着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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