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行密闻言,赶紧起身将成及扶起,肃容道:“成公行事有古人之风,钱使君有臣如此,能割据一方果非侥幸所致。”
转眼之间,明堂之上已经说定了与钱缪修好的事情。朱瑾与王茂章二人看着吕方,脸上满是不可思议的神情,过了半响,朱瑾叹道:“古人云,风起于青萍之末,而君子知察,朱某今日知之矣。任之见微知著,见识深远,若当年得而与从,又何至于兄长被杀,妻儿尽丧,落到这般田地。”说到这里,朱瑾神色悲戚,显然想起了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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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方和王茂章对视了一眼,正要开口劝解,朱瑾却自顾问道:“方才某家在旁听到任之说昔日在泰宁镇时当如何行事,却不知今日若要与朱三那贼子相争,该当如何行事?”
吕方眉头微皱,他与这朱瑾也是初次见面,并不愿意交浅言深,为自己惹来祸患,刚才说的那些也不过是情势所逼,正要寻个借口岔开话题,却只见眼前这汉子身体微微前倾,虎目圆瞪,紧盯着自己的嘴巴,好似已经把平生希望都寄托在自己身上一般,心头不自觉一软,低声道:“朱相公问我这个,想必是想要报兄长妻子之仇吧?”
朱瑾也不隐瞒,点头道:“不错,我兄长待我恩重如山,却身死与那朱三之手,此仇不报,誓不为人。”朱瑾少时,父亲因为贩私盐之罪,被官府捉拿,只得和兄长朱瑄一同投军,兄弟两人相依为命,后来兄长官职渐长,成为天平镇节度使,又助他夺取泰宁镇,驱逐原节度使齐克让,成为一方藩镇,其恩情之重,便是亲生父亲也不过如此,朱瑾此人功名心集中,对于妻子为朱温所夺到也不太放在心上,地盘争夺在这乱世之中也是寻常事,只是他们兄弟有恩与朱温,却被朱温杀兄,这等大仇,他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吕方摇头叹了口气,开始背诵起《太祖评点二十四史》里的一段话:“朱温用兵仿佛魏武,而凶狡犹有过之,麾下将帅都是百战之余,历经行伍,此时已据有中原,交好魏博罗宏信,无有后顾之忧,在朝廷之中又有臂助,其大势已成,如何能与其争锋?”
朱瑾听完吕方的话,脸色顿时变得阴暗起来,叹道:“听任之所说,莫非竟无法与这逆贼相争不成,此人事上无信,待下暴虐,却让此人称雄天下,苍天当真是无眼呀。”
吕方摆了摆手,道:“朱相公此言差矣,朱温虽好杀无信,可中原自黄巢秦宗权二贼之后,百姓乱离已久,朱温能够重定秩序,任用张全义等人,让百姓有更生之极。自然百姓会支持与他,古人云:社稷为先,民次之,君又次之。朱温所为虽然残虐,可治乱世不用重典何以治众?”
朱瑾苦思了半响,抬头问道:“朱温清口新败,若朱某请领兵北上,联合青州王师范,共击宣武,任之以为如何?”
吕方摇头答道:“清口之战,朱温损失虽大,可他南下的大半都是新附之众,本部损失不大,这点相公最为清楚,否则清口之战也不会赢得那么轻松,更何况淮南数面受敌,自守有余,而进取不足,能够拿来北进的最多不过三万,加上青州王师范最多不过七八万人,如何抵挡的过宣武数十万大军,更不要说北方地势旷平,利于骑战,淮南骑兵悉数也不过万余。杨使君也是知兵的人,便是北上,也不过是以攻为守,除非天下有变,决计不会孤注一掷,举全吴之甲,为你复杀兄之仇的。”
朱瑾听到这里,脸色已是一片死灰,吕方和王茂章二人看他这般神色,也不知说些什么好,毕竟形势比人强,想要靠几句空话安慰是不行的。吕方更是心知朱温这人是死在自己儿子手上,他看的历史书虽然不少,可五代十国时期的史书,十句倒有九句说的是北方的五代,至于南方那些割据势力,他的印象里基本是打酱油的存在。他看书又是不求甚解,像朱瑾这等人物,浑然没有什么印象,便是后梁还是因为中学课本上欧阳修的《新五代史。后唐庄宗本记》,才知道最后是被河东李克用的李亚子所灭,想必和眼前此人没什么关系。想到这里,吕方叹了口气,决定还是提点一句,省得此人一夜白头,变成个伍子胥就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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