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苏州昆山县。其地本是秦、汉娄县,其城为春秋时吴王寿梦所筑。南朝梁分置信义县,又分信义置昆山县。总从乾宁三年淮南兵为顾全武击破后,台蒙据守苏州,为顾全武所围,周本屡次领兵相救,运送粮食接济,可都被顾全武所阻截。于是淮南将秦斐便领三千兵攻下在苏州东北方向七十里的昆山城,想要分开顾全武兵势,好让周本的援兵进入苏州城,可随着顾全武对苏州的包围圈收紧,困守城中的台蒙越来越难以维持下去了,终于弃城别走,周本所帅的援兵也随之遁走,只留下秦斐所领的三千兵。顾全武随之领兵猛攻,可秦斐虽然兵力寡弱,可屡次引兵出战,调度有方,顾全武屡攻不可,一直相持到了光兴元年的八月。
镇海军围城大营中,顾全武坐在帐中,其子顾君恩在一旁侍立。自从董昌之乱以来,顾全武领兵东灭董昌,西却淮南诸将,名震天下,如今三吴之地,泰半已经尽在钱缪手中,钱缪也已经被朝廷委任为两浙节度使,论功行赏,已然是钱缪手下数一数二的人物,可此时的顾全武神色紧张,倒好似在等着什么要紧消息一般。
“将军,前往昆山城中的使者回来了,在帐外等候。”这时一名牙兵入账大声禀告道。
“好,好,快让他进来。”顾全武站起身来大声说道,浑然没发现自己的失态,在一旁侍立的顾君恩惊讶的看着父亲,城府深沉的父亲很少在自己面前失态,不过区区一个秦斐,台蒙、周本等人声名兵力都远胜于他,可不也败在父亲手下,有必要那么紧张吗?
顾君恩正思量间,出使昆山城的校尉进的帐来,从怀中取出一个木盒,上前两步将那木盒呈了上来,顾君恩上前接过木盒,转呈给父亲。顾全武一边接过木盒,一面询问道:“你进的昆山城中,淮南守军情况如何?那秦将军有什么话说?”
那校尉躬身答道:“末将入城后双眼被蒙住了,什么也没看见,可在城中并未听到狗叫鸡鸣,连马匹嘶鸣的声音也无,想必淮南贼军粮甚紧迫,已经将这些牲畜尽数杀了食用。秦将军也没说什么,只说将这木盒交给顾帅,自然一切知晓。”
顾全武脸上露出笑容,猜想那木盒中装的定然是淮南军队的人员军械清单,秦斐送这些来是请降之用,正要打开木盒,一旁的顾君恩伸手阻止,道:“父亲,还是让孩儿来吧,淮南贼素来估计多端,免得让诡计得逞。”说罢便接过木盒,放在地上,拔出腰刀拨开木盒。
顾君恩刚拨开木盒,脸色大变,骂道:“好个秦斐,已为砧板上的肉,居然还敢如此相欺。”
那校尉被顾君恩挡住了视线,好生好奇那盒中装了甚麽东西,竟惹得少将军如此这般。小心翼翼的探出头去,只见那木盒中竟放着的是一卷佛经。这镇海军人人皆知,顾全武从军前曾经出家为僧,军中皆以为忌讳,无人敢于提起,可这秦斐竟然以佛经相赠,明显是嘲笑顾全武领兵杀人,有违佛家慈悲为怀的教条。
顾君恩越想越气,拔刀向那木盒砍去,却被一只手抓住了,动弹不得,回头一看,却是自己的父亲,顾全武走上前去,将那本佛经捡了起来,拿在手里翻了起来,却是一本《华严经》。看到父亲这般,顾君恩虽然脸色已经涨得通红,也不敢做声。
顾全武翻了几页佛经,脸色越发苦涩起来,过了好一会儿,他回到座上,挥手让那校尉退下后,对顾君恩道:“你去请营中掌书来,我要修书于钱使君。”
顾君恩脸色大变,问道:“父亲为何要修书与钱使君。”
顾君恩这话问的颇为无礼,这军中极重上下之分,顾全武治军又严,若是平日,只怕便是一顿军棍的下场。可今日顾全武脾气却好得出奇,温颜答道:“方才那秦斐送佛经与我,明显是无有归降的意思。我修书与钱使君,便是为了益兵围攻,尽快拿下此地。”
“秦斐残兵孤城,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父帅又何必向钱王请兵,再说钱王手下精兵,大半都已经在父帅麾下,剩下的还有留在杭州城中,压制群小,父帅这般做,只怕有小人会进谗言,说您有不臣之意。父帅请三思呀。”顾君恩脸色涨得通红,言辞之间已经是殷切之极,原来顾全武在董昌之乱中,立功至伟,几乎已经到了不赏之功,不可复为人臣的地步,所以他留下一半的军队给许再思夺取湖州,也有向钱缪表明自己无有野心的意思,可是在镇海军内部依然有这样或者那样的流言,顾君恩也有耳闻。后来顾全武一连击破周本、台蒙,夺回苏州,风头之键更是一时无两,可后来围攻秦斐于昆山一座孤城,却是屡攻不下,就有人说他故意养寇自重,现在要是顾全武修书与钱缪,说要益兵围城,那就只有抽调钱缪在杭州的驻军,而杭州城中坐拥数千僧兵的灵隐寺主持了凡却是顾全武的亲生兄弟,这一切联系起来,只怕不由得钱缪不怀疑顾全武心怀不轨。
顾全武脸色红了一下,又白了起来,他在帐中徘徊了几步,一旁顾君恩看道自己的话有效果,赶紧接着劝谏道:“父帅若是担心那昆山城,末将自当亲冒矢石,当先攻打,孩儿愿立下军令状,十日之内若不拿下昆山,自甘当军法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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