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鱼肚微白，朱艳就出发了。

从这里徒步走到林子中，还是需要一些时间的。不过，她很小的时候和娘亲来过一次，依稀还记得方向。她其实也没有想真的去采蘑菇，只是觉得好不容易出来了一趟，总是要溜达一下，活动筋骨的。

人总在一个环境之中，是会变得执拗和纠结。就像是她在张家大宅之中住了大半年，仿佛是过了半生一般的寂寥。之前与娘亲和娘们在一起的时候，学了很多本事。娘亲去世之后，她开始实施娘亲的算计以及自己的筹划。在这个过程中，她感受到的居然是一种快乐和喜悦。

因此，她这一次出门，是真的想走一走。毕竟也是少年心性，总是要玩一玩的。

身上还有些疼，但并不影响她的好心情。

李毅辰明显也感觉到了朱艳的轻松，就凑了过去还拉住了朱艳的手，“阿姐，慢些走，小心摔倒的。”

“你倒真是会心疼人。”十三娘笑了起来，他们彼此也很是熟悉，又因为李毅辰的身份，十三娘对他也很是不错。

“我是心疼阿姐。”李毅辰紧紧地拉住了朱艳的手，完全不肯放松。

朱艳就任由他拉着，心里却忽然想到，若是八月第一次交货，那么张毅肃应该是八月就会跟着这批兵器进京了。那么，现在还有不到一个月半的时间。

“对了，去查查这个丝绦的出处。”朱艳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荷包，里面装的是那一日从小莲庄池塘下方扯下来的剑穗，虽然已经破败了，但总还是有一点被她拿到。这柄剑她不好取出来，但这个丝绦或许是个方向。

“好的。”十三娘立刻郑重地将荷包接了过来放到了怀里。

李毅辰忍不住问了一句：“阿姐，你要做什么大事？”

“我要恢复寰宇帝国，统一天下。”朱艳那表情很是轻松愉悦，可说出的事情却令人根本无法相信。

李毅辰明显也没有听懂，眨巴了几下眼睛才说道：“你是要做皇帝么？可现在不是有皇帝么？”

“嗯，杀了他。”朱艳这话说得的也极为淡然。

“好吧，阿姐说什么都是对的。”李毅辰依然没有明白这其中的关键，只是用力点点头。

东山其实并不高，只是因为常年雨水充沛，林子十分茂密。草木多了，也就有了生机和许多实用的草药和食材。水土丰饶，土质十分好，也自然是各种窑厂纸张制造的基地。因此，若是说东藏县是龙啸国的首富之地，那也都是源自于这座不高却十分广袤的山脉。

朱艳没有来过几次，之前随着娘亲来转转。娘亲自然是要做大事，她就跟着她，也在林子里采一些野花。后来，有娘教她认识了那些草药和蘑菇，让她知晓原来这大地之中的种种也尽是有用之材料。

山林之中的人越发多了起来，很多人也都是要赶早来采摘新鲜的菌菇，然后拿去卖钱。就算是东藏县富庶，勤劳的人也不会嫌钱多的。

李毅辰只认得几种菌菇，但他抢不过其他人，也只能看着。朱艳拉着他站在一棵大树下面，她一点都不着急去寻找菌菇，似乎是在这里欣赏风景。额头已经有了薄汗，但并不困倦。

“十三娘，我有多久没有来过了？这棵大树似乎粗壮了许多。”朱艳伸手摸了摸这棵大树，“我也长高了许多，之前只有这么高。”

她比划着，又笑了出来。“娘亲还担心我长不高，现在我应该快比娘亲高了吧。”

“阿姐。”李毅辰小心翼翼地看着朱艳，因为距离她最近，看到了她眼角有一滴眼泪流了出来。

“嗯，阿弟要多吃一些，以后要长得高高大大，很壮实的样子，这样才可以保护阿姐的。”朱艳依然没有看李毅辰，还是轻轻摸着树干。

“好的。”李毅辰答应着，也伸出手去抹去了朱艳脸上的那一点点泪痕。

朱艳没有躲开他，略略抽吸了一下鼻子又笑着说道：“好了，我们往林子里面走一走，那边应该还有不少药草的。”

“可是，听说是有猛兽和蛇的。”李毅辰又胆怯了一些。

“东山有猛兽？我没听说过。倒是有蛇的，那种滑滑腻腻的，很是恶心哦。”朱艳有点故意吓唬李毅辰，害得他缩了缩脖子。

“我不怕！”小少年还是要逞强的，但身体很诚实，已经躲到了朱艳的身后。

“你呀，去和十三娘一起帮我去找一些鸡腿菇和草菇，这个炒菜最好吃的。”朱艳把他的手交给了十三娘，“多一些才好，我要带给大少爷的。”

“好的。”十三娘答应着，并且低声说道：“没有人跟着我们，昨日也没有。”

“嗯，那还是按照之前的样子喊我十六小姐好了。”朱艳压低了声音，她的确是有些担心的，所以才在昨日的小饭馆门口上演一出住宿的戏码。现在，可以说是与之前的仆从相逢，一切都说得通。“朱家的女儿，哎，总也是要活下去的。”

听着她的叹息，十三娘也没有再说话，只是扯着李毅辰去找菌菇了。

朱艳拎起了衣裙，慢慢往山林深处走去。五年前，娘亲带着她来的时候，就在这林子的深处埋了一件物品，说是等到嫁人之后再看。那时候，娘亲总是愁眉苦脸的，还常常偷偷流眼泪。看着她的时候，还有些发怔。或者说，娘亲在那个时候就预测到自己会非正常死亡的结局？

走出去了很远，渐渐也没有了那些采摘菌菇的人。日头都已经升了上来，居然穿透了茂林的山林照进了这里。朱艳走得很热，就略略敞开了衣襟，继续向山林深处走去。她有些忘记了，到底是在什么地方来着？

看着阳光愈加刺眼，她也有些焦虑起来。毕竟说好的让林叔在林子外面等着，她要赶到张毅肃身边去的。不过，越走越远，渐渐地她也迷失了方向。

山林中有不知名的鸟儿鸣叫起来，还有潺潺地流水声。朱艳有些脱力，靠在一棵大树上喘口气。不过，刚刚找好合适的姿势，就听得头顶有个男人低沉的声音说道：“莫动！”

“……”她也真是吓了一大跳，想抬头看过去。但这男人又说道：“慢慢往前走三步，然后快跑。”

发生了什么？

朱艳紧张起来，拎起裙子憋了一口气，就照着这个人的说法去做。跑出去一段距离后才回身去看，只见一个男人已经站在了树下，手里还拎着什么长条状的东西。

“我我我可以过去了么？”朱艳声音有些颤抖。

“过来吧。”这男人一身黑衣劲装，身形高大魁梧，这么望过去比张毅肃还要壮实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