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艳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经过这大半年的官场历练,更加成熟和英挺,自是与东藏县这些男子有了更多的不同。她之前喜欢坐在张家大宅角门处看风景,是因为这里刚好对着小莲庄的码头,能够看到形形色色的人从眼前经过。
娘亲曾经说过:“这世间很大,也有很多故事和人。但你若是真的要走遍山山水水,恐怕穷尽一生都不可能。但是你可以看这些人,他们从不同的地方来,又要去不同的地方。你看他们的言谈举止,就能够知道他们所在的风土人情。有些是你喜欢的,想学的,有些是你厌恶的,摒弃的。也就在这个过程中,你会发现你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要做的是什么。”
娘亲说得很有道理,朱艳也一直这样坐在张家大宅角门口,从这个小小的门口去看大大的人世间。
她在这里看到过悲欢离合,爱恨情仇,甚至有时还能够看到那些莺莺燕燕的亲亲我我。小码头每时每刻都在上演着有趣的事情。不过,她只是看过,没有亲身经历过。就像是现在这个情形,张毅肃的男子气息和热度迫近了他,她甚至已经闻到了来自张家大少爷身上那种特有的桂花熏香的味道。
这桂花熏香是她做的,青雀姐姐教她的制作方法,她在其中又悄悄加了一些茉莉花粉,因此那味道没有像之前过于浓郁,反而有了一点点清香。这一次张毅肃回来,换上的衣衫统统都是这个味道的。
“在想什么?”看到朱艳半晌都不回答他,张毅肃有点奇怪。依照他的经验,此时在他眼前的女子都应该是含羞带笑,伸手去解开他的衣襟了。只有这个朱艳愣愣地看着他,一点反应都没有。
朱艳被张毅肃这样一问才回过神来,看着越发靠近的张毅肃忍不住侧过头去,低声说:“大少爷说什么是什么,我可以的。”
“就这样?”张毅肃不是很高兴,居然是这个回答。
“嗯。”朱艳轻声回答着,就像是婢女回应少爷的吩咐。
张毅肃瞬间就觉得没什么逗她的心思了,虽然他已经摸到了她光滑的脸颊,但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他距离她远了一些,“行了,你继续抄家规吧。”
“嗯。”朱艳的这个回答也令张毅肃兴趣皆无,他看到朱艳已经抚平的宣纸,准备继续了。
“朱艳?”张毅肃又喊了一声。
“嗯。”朱艳又再次轻声应答着。
“你父亲为何要给你取这个艳字?”张毅肃没话找话。
“大约他是想让我艳冠四方?”朱艳忽然又轻笑了起来,那样子像是一朵小小的花苞忽然要舒展开花蕾一般,只是一瞬间的惊艳,又立刻闭合上。但张毅肃觉得有些心惊,这女子才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这要是再长大一些,就真的可能是艳冠四方了。那么,她的母亲当年是不是也美艳不可方物,才会让这么多人念念不忘呢?
“那朱锦呢?”张毅肃忽然对于这两姐妹的名字都感兴趣起来。
“父亲说,女儿是家中最珍贵的织锦,需要好好珍藏。十五姐是他的最小嫡女,自然是要好好对待的。”
“你才是朱家最小的女儿吧?”
“父亲当时不知道两年后会有我的。”朱艳又有些走神,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低下了眼眸才说道:“或许,父亲也根本不想有个我的。”
“那怎么会呢,朱政对你应该也是不错的,至少对你很是纵容,任由你住在百间楼下人们的地方。”
“一个庶女而已,无须关照太多吧。”朱艳抬头看了张毅肃一眼,在昏暗的烛火中,张毅肃在她眼中又看到了读不懂的情绪。
“所以,你觉得朱家抄斩的事情,罪有应得么?”张毅肃似乎觉得找到了与朱艳的话题,又开始发问。但朱艳应该是很不想回答,只是说道:“大少爷,若是有人问您张家全家抄斩,是不是都应该死呢?”
“这是什么话?我现在问的是你们朱家。”张毅肃不高兴起来,大少爷的派头端了上来。
“我不知道。我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朱艳低下了头。
“你现在是张家的人,不是朱家的人。”张毅肃忽然强调了一句,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说。不过,看到朱艳低着头的样子,心里忽然又烦躁起来,把朱艳抄好的家规摸了摸,就转身出去了。
朱艳站在原地,出神地看着那一摞空白的宣纸,很久都没有下笔写字。
接下来的几日,张毅肃很忙。玉清公主和赵家都悄无声息地走了,陈元英要他陪着一起去东山窑厂看看兵器制造的情况。顾县丞也把手头所有的事情都放了下来,陪着他们一同前往。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东藏县忽然出现了一种说法。说是小莲庄闹鬼,是朱政的鬼魂回来了,把玉清公主推进了莲池,让张毅肃未过门的妻子发了疯。最后,是用了广惠寺道长开过光的门神贴纸镇住的。
这事情逐渐传的神乎其神,到后来都有人说是门神闪着金光下凡来抓住朱政的鬼魂,将他撕烂了……一时间,小莲庄又成了众人议论的中心,还有人来小莲庄的门口看大门上的门神,然后回去也买了一些同款贴在自家的门上,也是镇宅用的。
等到张毅肃他们一行人五日后回来的时候,发现东藏县几乎家家户户都换了新门神贴纸,整条街望过去,居然还有种喜兴的效果。
陈元英面无表情,看着街市上的景象,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
顾县丞小声问张毅肃:“张家大宅是不是也贴一些?”
“为何?”张毅肃不太相信这种鬼魅邪说,因此逢年过节不过是贴副对联而已,门神这种东西不贴,也不让仆从们贴在大门口,说是很无聊也没有意义。
“现在想想,当时玉清公主都没气了,还是李主簿贴了张门神在她的脸上,这人才活了过来。看来,也真是有效果的。”顾县丞已经很相信了,他甚至让李主簿把这门神的贴画贴在了县衙的大门口。
“但这事情难道不是人为的么?我到是觉得应该查一查才好。”张毅肃忽然看到街市上有卖烧鸡的铺子,想起了那几晚沾染的鸡血,又皱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