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士贤忽然想到了什么,就急促地咳嗽起来。张毅肃也不管不顾,直接拖着他父亲进了自己的房间,张合元立刻端来了温水,伺候他喝了两口,平复一下。
“父亲,可是有什么问题?”张毅肃多聪明,立刻就嗅出了其中的问题。
张士贤又喝了两口水,才缓上来这口气,慢慢说道:“也只是传闻而已,但是不是这个女人,我也不知道。当初,京城有人同我说过一件关于建安帝的往事,说他还在做皇子的时候,常常喜欢去醉红楼听一个清倌唱曲。那时候,陈元英还只是个侍卫,跟在他的身边。可忽然有一日,醉红楼着了火,陈元英还受了重伤。那之后,醉红楼的老板就遣散了这些清倌舞姬,有一部分人就跟着朱政来了东藏县。所以……”
“您是猜想,这其中是不是有哪一个清倌舞姬或许与当年的陈元英重伤有关?”张毅肃也皱起了好看的眉头,在灯火之下,这父子二人还真是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一般,冷峻严肃。
“或许吧,否则陈元英也不会亲自来看标草之事。”张士贤又想了想,“或许当日他也是想买了这个丫头回去的。”
“也不太像。”张毅肃越发拧紧了眉头,“我到是觉得他一直在挤兑那个唐思安。现在,唐思安买了十五小姐,明年开春后做皇上御笔的事情恐怕就要黄了,这个才是陈元英最在意的事情。毕竟,御笔这个职位由他掌控才是好的。”
“这陈氏姐弟近年来愈发地霸道了,不知道皇上到底是怎么想的。”张士贤叹了口气,“我今日还听闻了一件事情,一定要说与你听。”
“您讲。”张毅肃的声音又放低了不少。
“京中有人传,朱政是被一封密信搞的。信中详细记述了他这五年来每一笔生意往来,每天见了什么人,就连刘家的生意往来的账本也在其中。皇上核对了一下就发现朱政买官卖官以及走私禁烟的事情,数量极为巨大。皇上这才震怒,一刻没停,直接就让陈元英过来杀人了。”
“这信是谁写的?”张毅肃自然发现了其中最关键的问题,“这人必定是极为熟悉朱家和刘家的,那就是内鬼?”
“嗯,事情明显是朱家出了内鬼。但现在人都死了,也找不到……”张士贤捏了捏自己有些瘦削的手指,“其实,我们与朱政也并没有仇,之前那些所谓的世仇,本在我这一辈就不打算再理会了。你看我也让你七叔娶了朱政四弟的女儿做妾室。但目前这个状况,我到是觉得离朱家的女子远一些才好。”
“自家人,也万没有坑自己的吧?再说了,朱政对待自家人也是极好的,至少我没有听到过有任何苛责的事情。就算是百间楼的那些女子也都有很好的归宿……”张毅肃也捏了捏自己的指头。
“算了,这事情或许再过段时间才会知道原委。我同你说的这个事情也莫要声张,过几日,我会上京去一趟宫里,给皇上报一报这一年的赋税,你也跟着我去。哦,听说那个玉清公主的驸马还不错,有学识人老实,你也不必尴尬。”
“我不尴尬……”张毅肃哑然失笑,“我都没见过这个公主。”
“毕竟之前皇上对你们两个有过口头上的婚约询问嘛。但话说回来,你这个婚事也是要安排起来了,我这一次也打算在京城的贵女中挑选一下合适的人选,毕竟我们张家还是要延续香火的,你总是这样就说不过去了。”
“好。”张毅肃很是恭敬。
“我们还是说说刘家这几个事情吧,也真是千头万绪。”张士贤又叹了口气,“人家都说我们张家财大气粗,但这个家大业大,承担的责任也大。这么多事情要处理,也真是头疼。偏我这身子越发地不好了……”
“父亲,回头让御医再给您开写药。上次那些吃着应该也是可以的。”张毅肃立刻就拦住了父亲的话,大半夜的说这种丧气话也是不好的。
这两人细细整理起了刘家的生意,说着说着就陆续开始叫人过来回话,结果搞到了天色大亮才堪堪整理出了一个大概。见到父亲的气色愈发差了,张毅肃强行让人把张士贤送回了二重院,喊了父亲的几名妾室过去伺候。
回来时,又想起朱艳的事情,就去了柴房。此时睡了三天三夜的朱艳已经自行退烧,勉强坐起了身子,正在发愣。看到张毅肃逆着初升的日光走起来,更是不知道要做些什么,只是张着嘴看着他。
张毅肃伸手在她的额头上摸了摸,发现全是冷汗,但已经不热了。才问道:“你可知这是哪里?我是谁?”
“张家,你是张家大郎。”朱艳的声音很是虚弱,但还是很清楚自己目前的处境。
“还行,至少没有傻。”看着朱艳这个瘦瘦小小蠢蠢的样子,张毅肃眼前也轮番出现了朱家抄斩的现场以及这些女眷在标草台上的样子,心里也不由得叹息了一声,若真是有朱家有内鬼,这个小女孩何其无辜遭受了这样的祸事。即便是个庶女,也应该是衣食无忧,嫁个良人过日子就好了。现在进了张家,这深宅大院,也未必是个好归宿。更何况,她的身份,日后也未必能够有什么人敢要的。
“我是你的侍妾。”朱艳忽然说道,“我很能干的,什么都可以。我也可以生儿子的。”
“……”张毅肃被这句话搞得一时语塞,看着这个满身稻草泥土的小人儿,想狠心说几句什么,但又觉得不妥。
“别嫌弃我,我不如我十五姐好看,但我会努力变好看的。”
这还真是黄毛蠢丫头才能说出的话,张毅肃终于还是恶狠狠地说道:“我张毅肃不缺女人,你就做个侍女,莫要有非分之想。”
“哦。”朱艳的眼睛睁得大了一些,看起来却更加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