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泰山府君(1 / 2)

元羲笔录 何用不藏 5892 字 2023-05-19

府君急昭。

我忐忑的在忘川处等船,心道李元初已经被送走了,剩下个小狐狸是府君硬塞的,其余的也没什么大错,若是府君怪罪下来,我也好争辩一二,正在盘算如何诡辩之际,却见忘川旁边蹲着个手捧长明灯的小鬼,想着反正船还未到,便走了过去。

“小鬼,你不上路,在此处蹲着作甚?”

那小鬼年纪不大,约莫七八岁的模样,瘦骨嶙峋的,听我问他,便抬起头来,他面色不好,双颊内陷,眉毛上结了冰霜,生前应该是受冻饿而死。

“孟婆大人,做人真的好吗?”

原是个想不通的小鬼。我便在他旁边蹲下,所幸无事,开解开解他也无妨。

“做人,总比沦为牲畜强吧,那些牲畜寿命不长不说,有些还要沦为他人口粮,你看做人呢,阅览花花世界,看遍万水千山,好不惬意!”

一想到阿无描绘的人间,我便充满了憧憬,听说那里山清水秀,阳光明媚,想必是极美的。

那小鬼低着头,看着手中的长明灯发呆,他手中这盏,乃是彼岸花的种子制成的,原是他死后无人制灯,才让他犹豫不决?

他倒是先我一步出了声,“我阿娘嫁给我爹爹的时候,我爹爹并不富贵,他们每日耕种劳作,倒也和睦,后来我爹爹发迹了,便停妻另娶,我阿娘在我两岁的时候被赶了出去,阿娘积怨成疾,早早的就撒手人寰,独独剩下一个我流转人世。我后母怕我抢了弟弟的家产,便日日构陷于我,爹爹也越来越不喜欢我了,家里的旁人见我不受爹爹喜欢,便也欺辱克扣,那天很冷,炉子的火早就灭了,我已经几日不食,腹内火热难受,便孤零零的来到此处。“

说到此处,他将手中的长明灯递给了我,“孟婆大人,与我一样的孩子,大多都有这灯,我等了许久,我爹爹都没有替我点灯,我便偷偷溜到人世,想提醒爹爹点灯,却原来,我死的那日,是弟弟的生辰,家人怕冲撞了弟弟,我后母便找了张草席,将我裹了丢在了乱葬岗。”

“孟婆大人,我明明有爹爹,为何却没有长明灯?”

这孩子的话,说的我一时心里堵得慌,自从有了心后,许多事,果然麻烦了许多。

“因缘际会,是你爹爹不珍惜你,下一世必定得圆满。”世事无常,我能做的也就是开导,以免这些鬼魂一时想不开,化作厉鬼,只得如此安慰。

“可我生前并无过错,却得了个这般结果,那下一世一定会圆满吗?”

我看着他困惑的眼睛,道,“若身为孟婆,我当劝你早日放下前尘,喝了孟婆汤便投胎去吧,可我却不想这般劝你,人间有法度,黄泉讲因果,我且送你一道符,保你在黄泉游荡魂魄不散,意识清醒,待来日你父亲被鬼差捉到此处,你且看判官判他享抽皮扒筋之痛,入十八层地狱之苦后,再去投胎如何?”

说着便在他手腕之上沾了忘川水写了一道符,忘川的鬼游荡的时日多了,三魂七魄就会慢慢丢失,变得痴痴傻傻,这道符便成了聚魂的咒术,说是咒术,实则并不高超,凡是在黄泉担差的都会,有些鬼差甚至摆摊明码标价叫卖,在黄泉中,倒也便宜的很,只是看着小鬼连个长明灯都没有,想必也没有什么过路钱去买这道符,便给他画在了手腕上,也是方便。

那小鬼看着手腕上的符咒,呆呆的,半响,抬头问道,“那我要等多久呢?”

我一想也是,黄泉之中的鬼虽然不用受冻挨饿,但也孤苦的狠,这么长久的等着也着实不是什么良招。一拍脑门,“哎呀,差点忘了,你且带着这符去寻判官,将你的事情细说与他,就说你爹虽生未养,你且去讨他一口血肉,以断绝这血脉亲情。”

我拍了拍这小鬼的肩膀,笃定的道,“你定要向判官寻得手令后才能去人间向你生父讨要这一口血肉,不然若是私自出行,定是大罪。判官心善,你要说的惨烈一点,便是软磨硬泡也定要拿到手令。”

那小鬼呆呆的点了点头,到底是小了些,满眼尽是疑惑。

“人间讲血脉亲情、恩仇报应,他既然欠你,你死后,向他讨要这一口血亲之情,也理所应当,只是切记,黄泉法度森严,切不可无令出行。”

那小鬼懵懵懂懂的捧着长明灯离去,一步三回头的看我,尽是不舍,我叹了口气站起来,蹲的久了,腿忒麻,在我颤颤巍巍要往忘川里栽去之时,一双手将我拉了回来。

“你莫不是多管闲事怕府君责怪,要投河自尽?”

这般毒舌,也只有一人,我回头瞪了一眼幸灾乐祸的阿无,怒道,“呸,我做的是天大的好事,府君向来清正,该奖我!”

正在我问阿无何时跟过来的时候,姜望撑着船过来了,姜望是这忘川之上撑船渡魂的船手之一,这黄泉之中的鬼差留在此处,多多少少都是些执念太大不愿转世之人,府君心善,便留这些人在此为差,一来积攒功德,二来黄泉琐事繁多,总不能都靠着府君、判官这些上仙们吧,而姜望便是其中之一,听说他是因着要等他的妻子死活不愿投胎,便成了这忘川之上的舵手,我每次渡川都要等他的船,原因无他,只因他是这忘川之上唯一不要钱的舵手。实在是囊中羞涩。

我红了红脸皮,对着姜望招手,姜望会意将船靠岸。

“孟婆大人是要去哪里?”

“府君急昭,去大殿。”

我将手令递给姜望,姜望点了点头,看向了我身后的阿无,府君的大殿无诏不得入,若阿无拿不出证明也只得下船。

阿无顿了顿,从腰间摸出个牌牌,那牌子赤黑,盘龙卧之,中间一个令字黑的发亮,姜望见牌子后跪下行礼,我见姜望都跪了,我没理由僵着不动,也随着姜望跪下,只听姜望道,“小吏姜望见过君使。”

我悄悄抬头看了看阿无,他自己竟然也迷茫的看了看那块令牌,咳嗽了几声,“不用过多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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