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之后,我昏睡了一周。
充足的睡眠让我想起来很多事情,可时间线却发生了变化,就像是《本杰明巴顿奇事》里的主人公一样,我的记忆开始倒置逆行般的闪回——
初中,翻小肠喧宾夺主地躺在我的床上,从书架上拿出我最爱的漫画集,随便翻两页就撇飞;
她玩着架子上的玩具,把我的房间当成战场,听着p3里的歌,来感觉了还要手刨脚蹬地自嗨,把我的床单弄得乱七八糟,每次她走后我都得好一顿收拾……
小学,翻小肠用漫画书威胁我,让我陪她去了一次游乐场;
她用威震天的机器人威胁我,不让我跟别的小姑娘一起玩;
她用p3威胁我,让我站在运动场的终点摇旗呐喊,给她加油助威……
小时候,翻小肠拿着时髦玩具在小伙伴面前耀武扬威,只要我一个期待的小眼神儿,她就会非常豪迈地说:“给你吧,我想玩的时候就去你家好了!”
……
我想起我满心欢喜地把玩具摆在架子上,拿着糖果到门口眼巴巴地张望,一心等着楼上的小公主出门,献宝般地用糖果截住她,牵着她的手回家……
我也想起来我每天都把书架擦得干干净净,把漫画摆的整整齐齐,把她给我的每样东西都放在架子上摆好,然后便拿着小板凳坐到家门口,等着她来玩。
我还想起来那些让她讲解的习题,我也并不是全都不会……
原来是我,倚着被奴役的名义,赖在她身边不走。
原来是这样啊……
可我后来怎么就给忘了呢?
我怎么能忘了呢!
那时那刻,我拿着行李箱站在翻小肠的房门口,我破了男儿有泪不轻弹的规矩,抱着头蹲在门口,失声痛哭起来。
翻小肠在那次撞击中受了很严重的伤,需要到国外做手术,樊叔叔和樊阿姨走得急,把打包行李的任务交给了我爸妈。
翻小肠的房间空荡荡的,我坐在她的床边不知所措。
我是有多久没来了?记忆里好像我们俩一直都把我的房间当成大本营来着。
她的房间里没有太多的装饰和玩具,干净整洁的甚至有些空落落的,狠狠地揪住了我的心。
打包好行李交给快递员,我下楼回家,我数了数,从翻小肠家走到我家,28级台阶,她每一次都是越过这28级台阶,欢欣雀跃地跑向我。
我回头看着这28级台阶。
这世界上,有千千万万个马后炮,可我只有这一个翻小肠。
而她,可能再也不会和我翻小肠了。
一想到这,我放在门把上的手不知为何,竟抖了一下。
接下来的几天里,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吃完了饭就回房躺尸,我沉浸在这莫名的忧伤里无法自拔了,严重到已经开始出现幻觉了,一个粘了芝麻的包子总是在我眼前晃来晃去。
小包子晃到了积了一层灰的巧克力盒上,翻小肠曾经用里面的巧克力威胁过我,幼儿园开运动会排坐,要主动要求坐在她的旁边……小包子晃啊晃的,让我想起来这一屋子的东西好像都被翻小肠拿来威胁过我。
这些原本都是她的,可她都给了我。
虽然她一直在翻小肠,可是这一屋子的东西,她一样都没拿走过。
当然,那也是因为我一次都没忤逆过她。
我也没想过要忤逆她。
只有这一次,最后一次,她拿走了我本该最珍惜的东西。
翻小肠彻底从我的世界里消失了。
可我依然是那个马后炮,后知后觉的马后炮。
不久后,我从别人口中隐约听到了翻小肠的消息。手术做的很成功,他们一家已经回国了,为了方便疗养就留在了bj上学,住在翻小肠的爷爷奶奶家。
我心里的石头本该落到地上,却落到了心海泛起涟漪,搅得我心痒难耐,不得安宁。
那时,我心里隐约有了一个想法,还望翻小肠成全。
这一次,换我跑向你。
当我终于润色好了检讨书,鼓起勇气给翻小肠打电话的时候,翻小肠爷爷家的座机和樊叔叔樊阿姨的手机都变成了空号。
翻小肠曾经说过,她想考a大,于是我便把a大定为了我的终极目标,到了高三下学期,班主任开始挨个儿问我们填报志愿想填哪里。
听到了我的回答,班主任对我说,做人呢,要脚踏实地,不要好高骛远。
我没有听他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