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的光亮冲散黑暗,阳光稚嫩而温驯,替换了楼宇间渐次熄灭的灯光。
一些有门店商贩已经开店经营,小摊支起的桌椅板凳,坐满了嗷嗷待哺的人群。
这帮人吵吵闹闹,豆腐脑就着油条大快朵颐。
位子不够,就在旁边有序排起几人长的队伍。
摊主是个中年妇女,左手煎着饼,右手熟练的从一口锅里捞出茶叶蛋,麻利的装入塑料袋中,扯起嗓音问道:
“粉条包子、小米稀饭,加一个茶叶蛋是谁的?总共三块五。”
“我的,我的,钱扫过去了啊。”
年轻女孩应声接过袋子,顺便扬了下手机,待一个机械女声传来“收款到账”的声音,便急匆匆地朝旁边大楼跑去。
这座大楼整体呈白色,正门之上有着几个红色泛光大字,“山海市第一人民医院。”
杨柳刚毕业,双腿笔直出众,留着毛里毛糙的短发,娇俏脸颊上覆着深深的眼袋,眼神发直,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办公室房门被火急火燎地打开,她肩膀略沉接着轻巧旋转,衣架上的白大褂已经披在了自己身上。
望了眼桌上早点,杨柳口中发出一声叹息,探头探脑朝外走去。
“噢吼,完蛋!”
护士长正在亲自打扫卫生
“杨柳,你怎么现在才来?”护士长好像后脑勺长了眼睛,扭过头看向这边,随即又瞄了眼手表,眉宇瞬间拧成川字:
“算了,你先去查房吧。”
“好的,这就去。“
杨柳暗自咽了口唾沫,有些痛恨这几天的嗜睡,随即凝神看向桌面,果然一支笔也没有。
“我看看,1床今天三瓶“
”12床要办理出院”
“15床病人这都几点了,怎么还不起来。”
“17床把乱七八糟的东西收拾下。”
“23床,人呢?”
这些人从不重视自己的生命安全。
杨柳气急败坏打完电话,总算长出一口气:
“好,就剩重症了。”
对照病例台账,推开最后一间房门,目光扫过褶皱的床铺以及散落的心电图导联线,她嘴里不由发出轻呼。
就当以为病人再次不见时,她发现房间角落,一个高大方肩的年轻人正半身依在窗边,不仔细真难发现。
似乎察觉到动静,对方转过头露出孩子气而单纯的笑容。
他有着深蓝的眼睛、阳光透过凌乱的黑发映射出脸颊棱角分明的轮廓。
杨柳很吃惊,这人昨晚送来时全身浸湿,粘贴头发的脸庞因痛苦拧成一团,很明显已经神志不清,如今却像没事人一样站在那里,只是面色苍白的吓人。
短暂停顿后,她展现出专业素养,开口说道:
“你怎么起来了?“她上前搀起男孩手腕,同时鼻孔嗅到一股浓郁的海腥味。
“我看看,你手环怎么没有名字?亲属去哪了?躺下不要乱动,我要喊值班医生过来。”说到最后,她按下呼叫器,语气十分严肃。
“你好,你知道我的名字吗?”配合回到床铺,男孩看着杨柳的眼睛,平和又坚定地问道。
杨柳明显愣了愣神:“啊?你先不要乱想,躺下再说!“
病人既然出现在神经内科,那么失忆这种状况很可能是一种特殊脑子缺血表现,或者大脑供氧不足,这个过程中病人的情绪也会跟着放大,异常暴躁。
“哦,反正我也想不起什么。”
这时,门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杨柳轻呼口气,望向走来的中年男子熟练地腾开身位,小声道:“严医生。”
“嗯。”严医生微不可见点了下头,俯身面向男孩低声道,“不要紧张,来,配合我看这里。”
说话间,他左手掰开对方眼帘,右手挥动手电左右照了照。
“嗯不错,瞳孔反应正常,身体有什么不适吗?”
“你好,你知道我的名字吗?”
严医生习惯性抬起食指关节扶了扶镜框,转身与护士低声交谈少顷,开口道:
“林言,你的脑部ct跟核磁共振检查都没有问题,反复提问一个问题是短暂性失忆最常见的表现,这个过程持续时间一般不超过24小时,现在有没有感觉头疼或者浑身发冷的情况?”
“只有肚子有点饿,身体有点痒。”
林言认真想了想,感觉喉咙紧巴巴的,突然咳嗽了几声。
“检查结果出来前都没事,身体痒是因为你昨晚从海里打捞上来。”严医生眼神微动,转头交代道:
“杨柳去给他抽血送化验,待会再做个胸部螺旋ct。”
说完,暂时离开了房间。
房门外此时已经等待着三个人,一对满脸焦急的中年夫妇停止了跟身着公服男人的交谈,视线齐刷刷望了过来。
“病人整体情况比较稳定,就是有点短暂性失忆,父母进去之后情绪千万放平缓一点,那个王警官“
话没有说完,中年妇女突然神情慌张打断道:“啊,失忆,那怎么办?还能恢复吗?医生,我儿子马上高考了啊!”
严医生眼神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嫌弃,王警官也跟着挑了挑眉。
沉默间,中年男人呼出一口长气,沉稳说道:“老婆,医生说短!暂!性!失忆,人没事才是最重要的。”
“啊!对对对,不好意思啊医生,我可能拿错了剧本,脑袋乱糟糟的,这才胡言乱语,人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严医生干笑两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