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仙尘将身上血迹斑斑的衣服脱了下来,随意地丢在一边——当然,都是别人的血。
他将自己浸泡在水中,热气腾腾的水汽弥漫在卧室里,凭空添了几分朦胧之意。
可能是水汽的缘故吧,萧仙尘感觉眼眶有些湿热。
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杀人。
帮二哥杀那些大臣们,并非他的主观意愿——也许萧仙尘自己也没意识到,他在潜意识中,将杀的那些人归到了萧书辞的头上。
所以他杀得毫无心理负担。
在王府,他只是除鬼,王员外早就已经死去多时,就连那个假扮王员外的幕后黑手,他都没有杀。
突然背负了上百条人命,说不触动,那都是假的。
萧仙尘用力揉搓着皮肤,直到搓红,也毫无所觉。
仿佛杀人时溅出的血液已经渗入皮肤,只有这样才能洗干净那些肮脏的罪血。
“我诅咒你们!诅咒你们!”
记忆中大当家怨恨的嘴脸挥之不去,仿佛阴魂不散的怨魂。
“……”萧仙尘抿着唇,缓缓的,缓缓的低下了头,盯着并没有多浑浊的水面发呆。
达意期修士早就达到了身不染尘的境界,当然洗不出什么血迹。
他的思绪缓缓扩散,像是又想到了吴强村长临死前对他说过的话。
“……这不怪你,孩子,不必自责。”
那么……应该怪谁呢?
怪萧仙尘的天真善行吗?怪村民的愚昧无知吗?怪山贼的掠夺思维吗?
他不知道。
作为一个出生在和平年代的二十一世纪青年,他也仅仅是一个刚经历过高考的十八岁少年罢了。他还没正式步入社会,家庭幸福美满,也不是什么早熟的性格,他甚至还有点儿中二。
这十多年来,他一直以来都有点被动。死党考什么学校,他便考什么学校,拿主意的事儿也总是别人来帮他做的。
修炼者的世界和凡人世界之间,有着不可逾越的鸿沟,仿佛天堑。
两者之间的矛盾就像阶级矛盾,永远无法磨合。
从这小小的一方天地,便可见偌大的世界,像长溪村和五虎寨这样的情况,早已屡见不鲜。
……而他,又能做些什么?他又能改变什么呢?
也许,对现在的萧仙尘来说,这样的问题还是太复杂了。
他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的。
……
夜色静谧,山色映月。
蓦地,轻轻柔柔的敲门声响起。
“仙尘?”是师姐的声音。
“……”萧仙尘慢慢回神,长呼一口气,仰头看向屋顶房梁。
萧仙尘不回应,便短暂地陷入了沉默之中,直到门外隐约传来两声极轻极轻的笑声。
“仙尘,我知道你在里面,是不方便么?”
身着桃色仙裙的女子背靠一层薄薄的木门,微微仰头看向天上的月亮,却又好像在隔着这层夜色看着别的什么东西。
范婉歌像是丝毫不在意萧仙尘的沉默,自顾自池说道:“我看到了,你回来时一身血迹,有受伤吗?”
“……没有,那不是我的血。”
萧仙尘的声音闷闷的,有些沙哑低沉。
范婉歌嘴角挂上了一丝笑意,语调轻松:“那便好。”
两人就这么隔着一扇木门,聊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