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也没有答应,父皇当初说的话,犹在耳边你应该也不知道,当年幽州将军罗耿曾经三次上书,只要朕点头,他就率军南下平叛,朕拒绝了他三次。”
皇帝缓了一下,端起茶杯却没有喝,到嘴边,又把茶杯放下。
“他奏折上说,北方将乱,他愿意带北疆边军清剿叛军,力保江南不失,朕给他回信说,你只要好好守着边关即可,平叛之事,有武亲王在。”
“他第二份奏折中写到,北疆可丢,冀州可弃,江南之地才是重中之重所以朕不喜欢他,从那开始不喜欢。”
澹台压境皱了皱眉,回想起来以前,幽州将军罗耿被武亲王算计,大概也是因为皇帝不喜欢吧。
那时候罗耿心高气傲,以为有幽州铁骑,还有十万边军,所以可以逼皇帝给他封王。
如果那时候皇帝答应了罗耿的话,边军彻底放弃北疆,冀州也好,兖州也好,大概都会落入黑武人之手。
罗耿的打算,大概是带着十万精锐南下,武亲王要东征西讨,而他可退守豫州,甚至可驻守京州,到时候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他可能没有称帝之心,但他一定想过要为自己的儿子罗境铺路。
可是罗境都不了解他的父亲到底是怎么打算的,因为罗耿性格进退不定,也从不让罗境过问他的事。
罗耿对他的儿子极为严苛,如带兵一样教导,在罗境还小的时候就告诉他,你只管服从即可,不要去问那么多问题。
这就导致了罗境一切都听从安排,让他去跟着羽亲王南下他就去了,让他回来他就回来了。
他并不知道父亲最终的筹谋,也不知道父亲因何而总是抑郁不平,更不知道为何皇帝
要那般算计他父亲。
皇帝再一次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却没有放下茶杯,捧在双手中暖着手心。
“朕输了,现在也认输了,可朕并非真的没有别的办法。”
皇帝道:“宁可国破,不调边军,这是杨家列祖列宗的遗训。”
澹台压境知道这句话皇帝说的没错,因为到现在为止,其实大楚的边军都算上的话,依然还算实力雄厚。
东疆,南疆,西疆不算北疆皇帝已经调不动的边军,其他各地边军的数量加起来,就算没有百万之众,几十万善战之兵还是有的。
“你说让朕帮你一个忙。”
皇帝看向澹台压境说道:“朕可以帮,朕连天下都可以让了,还有什么不能帮的,但朕也希望你们帮朕一个忙。”
澹台压境道:“陛下请说。”
“朕不是想亏待边军,是大楚到了朕手里,真的什么都拿不出来了”
皇帝低着头,嗓音微微发颤的说道:“朕确实想和所有边军将士们说一声对不起,大概没有机会了,等以后宁王称帝,还请善待他们,他们镇守边疆,也算是为宁王能拿下中原立功了的。”
澹台压境却并没有被皇帝这样的态度所感动什么,他们这些已经经历过太多生死杀伐的人,哪里还会被三言两语感动。
“陛下,对待边军兄弟们应该怎么样,宁王在什么都没有的时候,就比陛下做的好了。”
皇帝抬起头看向澹台压境,眼神有些复杂。
澹台压境道:“陛下说边军兄弟们也算是为宁王立了功的,宁王会记住,百姓们也会记住,如果百姓们想不到这一点,宁王会告诉百姓们,请他们记住。”
他抱拳:“我先回去了,多谢陛下愿意帮忙。”
皇帝嗯了一声:“好”
澹台压境出了世元宫后在大街上站了好一会儿,皇帝的那些话虽然不会让他感动,但还是有些触动。
杨家的人,对这中原百姓最大的善念,莫过于边军不动这四个字了。
他一直都觉得杨竞是个可怜人,这次谈话之后,他觉得杨竞更可怜。
但他想的最多的是为罗境感到不平,他父亲的死,其实也是他父亲自己种下的因,得到的果。
曾令黑武人都赶到畏惧的罗大将军,晚年却醉心权-欲,这才是悲剧的开始。
回到宜宾苑后,澹台压境就把自己带来的将军们召集起来议事,一直到后半夜才散去。
他定下来,在七天之后率军出大兴城,从南往北进攻雍州军。
七天后的这一战,他能不能把这几十万毫无斗志的楚军带好,是这一战的关键。
第二天一早,他派人出城去向宁王禀告七天后-进攻的计划,站在大兴城的城墙上往北看,远处雍州军的连营像是一座一座巨大的坟包。
有人也许觉得那是连绵不尽的山脉,可在澹台眼里,皆为土坟。
“主公说过,这江山万民不能交给他们。”
澹台压境的手在城墙上重重的拍了一下。
“不把江山交给他们的唯一办法,就是让这世上没有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