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退了西域人,也为战死在西峰关的那些兄弟们报了仇。
得到名册之后,谢秀立刻安排人给所有阵亡兄弟的家里送去抚恤,送十倍的抚恤,这些银子都是他自己出的,之后每年都送。
可他觉得,自己弥补不了那亏欠。
因为谢家的人在兵部的造册名单中抹掉了那些名字,他们至死都不知道,其实他们不算是大楚的军人。
他每一次回想起来都痛苦无比,唯一的办法就是折磨自己。
谢秀两边太阳穴上那些掐痕,就是他一次一次试图把名字和面容匹配上却无法成功的折磨。
因为他是最后活下来的人,所以他几乎参与了每一个阵亡兄弟的善后,每一张脸他都记得,可是名字呢?
名字重要吗?
重要!
没有名字,后世的人如何记得他们是英雄,如何记得他们为了守护中原而战死的过往。
你去告诉别人说,我记得每个人的脸,那是多么苍白无力的话语。
沈如盏在谢秀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回到自己座位那重新坐好。
谢秀经历过的事,谢秀心中的痛苦,她都有。
“姐,你
什么时候走?”
谢秀问。
“明天。”
沈如盏道:“我还要赶回去。”
谢秀又问:“生意上的事还好吗,若是需要谢家帮忙”
后边的话他却说不出口,他这些年和家族之间的关系,其实并不是很融洽。
他选择和杨玄机死战一场才投降,就是他对家族命令最大限度的抗争。
别人都以为,他带兵和杨玄机的天命军交战,是为了向杨玄机证明他的能力。
可实际上,他需要这样做吗?谢家需要这样做吗?
他只是不想被家族摆布,可是又挣脱不开绑在他身上的枷锁。
沈如盏语气平和的说道:“生意场上的事都好办,毕竟我已经做了这么多年生意,都理顺了。”
谢秀依然低着头:“那就好那就好。”
沈如盏从袖口里取了一件东西放在桌子上,然后起身:“我先回客栈,若你还有什么事交代,可以派人到客栈告知,我明天一早才走。”
谢秀侧头看向她放在桌子上的东西,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眼睛骤然睁大。
片刻后,他猛的抓起来那个东西,双手捧着,且双手都在剧烈的颤抖着。
那是一块军牌,西峰关边军的军牌。
这样的军牌上没有名字,只刻着哪支军队的番号。
牌子上一共只有五个字,西疆西峰关。
无法确定这块军牌是当初哪个兄弟的,可对于谢秀来说,这就是这世上最珍贵的东西,而他自己的军牌已经不可能再找到。
被俘之后,他们几个人的军牌都被西域人扔了,还在西域人的脚下狠狠的踩。
“姐”
谢秀起身,双手捧着军牌,对沈如盏深深一拜。
沈如盏道:“好好的,你的将军会希望你好好的。”
说完后转身离开。
马车上,吕青鸾抖了一下缰绳,马车缓缓起步。
车里,沈如盏问:“你为什么执意不肯去见见他?”
吕青鸾沉默片刻后回答:“不敢见,不知道说什么,也怕说什么,最怕的是我们在彼此的眼神里看到陌生,哪怕会有接下来的惊喜,想想看,还会怕惊喜之后的相拥而泣。”
沈如盏只是嗯了一声,就没有再说什么。
好一会儿后,吕青鸾问:“东家,他没有问过你什么吧,比如你是不是从冀州来。”
“没问。”
沈如盏缓缓吐出一口气:“他知道我从什么地方来,因为他现在一定知道沈医堂是我的,我也知道他要去何处,杨玄机必然已经召集他去京州参战,他不问,我不问,他不说,我不说。”
吕青鸾再次沉默下来。
都不问,都不说,因为这次见面本就不是为了什么功利的事。
如果没有那一战的话,谢存浩谢将军,会带着三百多人给他准备出来的,那么不值钱却那么贵重的三百多份聘礼去迎娶她。
也许此时此刻,这三百多份聘礼,还会摆在他们夫妻家里最重要的位置。
吕青鸾其实很担心,已经过去十几年,人心是会变得。
他怕谢秀会难为东家,会把人扣下以威胁宁王。
他劝过东家不要来,可是东家说我愿意相信人心。
荆州节度使府里,谢秀双手捧着那块军牌,缓缓的跪下来,朝着西北方向跪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