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中将军是谁?”
夏侯琢问。
李叱指了指正从远处往这边跑的那人:“小将军卓青鳞,是老唐亲自调教出来的,有领兵之才,亦有万夫不当之勇。”
夏侯琢看着那小将军过来,忽然有了一种自己都已经上了年纪的错觉,可是算起来,他也才二十几岁罢了。
人生的阅历足够丰富之后,心理年龄也会远超生理年龄。
有些时候,你觉得和一个同龄人聊天说话,处处都舒服,不管聊什么对方都能和你聊的很投机,有见解,又不会把见解强加于人,只会让你引起共鸣,或者你以为你让对方起了共鸣,聊的久了,你甚至还会生出一种原来我自己如此博学的错觉。
别怀疑自己是不是变得厉害了,只是人家降维了。
对方的生活阅历,各种经验,还有学识品味都远超与你,所以你才会有这样的错觉。
换句话是,是人家在捧着你。
夏侯琢看过唐匹敌调教出来的军队和将领,心中觉得自己差距甚大。
可实际上,这世上能及的上夏侯琢之人,又有几个?
小将军卓青鳞跑到李叱面前俯身行礼,李叱让他把情况对夏侯琢介绍一下。
听闻面前这雄壮威武的将军就是在北疆力抗黑武人的夏侯琢,卓青鳞的眼睛都亮了。
年轻人心中有偶像,他的偶像就是大将军唐匹敌,就是夏侯琢这样的人。
“对岸从昨日开始调动人马,河道上聚集起来的船只也越来越多,但是敌军仓促之下,能搜集到的船只比起上次渡河的时候要少许多,而且没有大船。”
卓青鳞道:“卑职观察过敌情,猜测敌人或许不是要用渡船过河,而是用渡船造浮桥。”
李叱点了点头,刚才他已经看过,从对岸的准备来看,确实有造浮桥的可能。
天命军的船数量并不是很多,且以小船为主,所以运载能力就很差,零零散散的把人马运送过来,就是给宁军杀着玩的。
把小船横着连在一起,然后往河底打入木桩拦住船只不漂流下去,就这样一个挨着一个的往前递进,后续的士兵,在船身上铺木板而行。
如此一来的话,就能迅速造出来几座浮桥,浮桥存在的意义,不仅仅是可以让士兵踩桥过河,还能让泅渡的士兵有中途歇一歇的依靠。
看得出来,这是上次天命军强渡失败之后总结出来的经验。
“对岸领兵的是谁?”
夏侯琢问。
卓青鳞连忙回答道:“回大将军,对岸领兵的是裴芳伦,原楚右侯卫大将军。”
夏侯琢眼神恍惚了一下:“曾经带兵在兖州,血屠了二十万渤海军的右侯卫大将军?”
那时候夏侯琢还是少年,裴芳伦是他心中的偶像。
就像是现在的少年卓青鳞心中的偶像是夏侯琢一样,那时候夏侯琢听闻右侯卫在兖州击败渤海国入侵之敌,并且下令不收俘虏一律格杀勿论的时候,热血翻腾。
他在那时候就确定,军人,为将者,就要如裴芳伦那样。
在面对外敌入侵的时候,带着他的右侯卫站出来,非但将敌人击败,还让敌人记住中原之地不可犯。
那时候的裴芳伦,是何等的英雄气概?
一战杀敌六万余,俘获降兵十五万。
大将军裴芳伦一声令下,十五万人被尽数屠杀。
他说狼心狗肺的渤海人,不管是哪一个,但凡有一只脚踏上我大楚的疆土,便不可能得恕罪。
当战事传回冀州,书院里的教习用一种无比激昂的语气告诉大家的时候,夏侯琢真的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在燃烧。
因此,他还在自己的书桌上用小刀刻下了一行字。
一仗新添十万坟,为将当如裴芳伦。
“怎么了?”
李叱看到夏侯琢脸色有异连忙问了一句。
夏侯琢长长吐出一口气,看向李叱,语气低沉的说道:“我之所以坚定信念要去北疆抗击黑武人,其实是因为他。”
李叱心里微微一震。
他知道,偶像对于一个人的影响有多大,大楚战神徐驱虏,影响了他身后多少人?
澹台家镇守西凉州,就是因为徐驱虏的影响。
那时候,裴芳伦一战几乎全灭了侵入兖州的渤海二十五万大军,逼的渤海王不得不上降书献赔礼。
大楚最近这二三十年来,那是为数不多的可以被世人铭记的对外战争。
一百多年前有大楚战神徐驱虏平草原荡西域,为大楚续命,之后就很少再出现这样的英雄人物。
有人会把武亲王和徐驱虏相提并论,可是领兵的人都知道,这两人完全不在一个层次。
徐驱虏这一生,绝大部分时间都在与外敌厮杀,而武亲王这一生,绝大部分时间都在和叛军纠缠。
呼
夏侯琢再次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他沉默着,看起来脸色很不好看。
李叱把手放在夏侯琢的肩膀上,陪着他沉默。
李叱知道,有朝一日,和自己曾经的偶像在战场上相遇,不死不休那感觉并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