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没醉,酒逢知己千杯少,你是我知己,知道吗?”父亲搭手在勇叔肩头上,声音忽大忽小地攀叫。
“看你爸像没读过书的人吗?出口成章!”勇叔砸吧着嘴,向周飞夸起来。
周飞知道父亲也就记着那几句,对周飞总说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喝醉时对坐在一桌喝酒的人,不管是什么人,是不是第一次见,都念叨酒逢知己千杯少……。
“我周北风要是读过书,上过一年学,现在领国家工资了。你是不是我知己,是就干了。”
“是,我们知己,干了。”勇叔端起酒杯和父亲碰杯,仰头把酒倒进嘴里,抿紧嘴唇,闭着眼睛细细地品。
“爸,勇叔,你们吃点菜。”周飞见父亲和勇叔只顾喝酒,给他们夹菜。
“哎,儿啊,你妈秀兰要是,要是没病没灾的活到现在,爸爸能攒一座金山给你。”父亲转过头,醉醺醺地拉着周飞的手,眼眶含泪。
“秀兰哦,秀兰啊……。”父亲醉得厉害,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喊着母亲的名字,声音悲怆。
母亲逝去十几年了,周飞第一次看见酒后的父亲如此失态,他自己鼻头发酸,心口堵得慌。
父亲酒醉心伤,垂头欲倒,周飞扶住送上床去,一会儿呼噜声大作,周飞让九姨照顾,出来陪勇叔。
勇叔摇摇晃晃地起身,摸出了一个红包塞给周飞,说周飞去上大学,他意思一下。
周飞不收,勇叔丢下就走,周飞捡起来追出去,见勇叔脚步打滑,扶墙而走,上前扶住,偷偷把红包塞回勇叔的兜里。
勇叔不要周飞扶,踉踉跄跄地走着,嘴里嘟囔着还要喝,周飞哄着说回家喝,周飞怕他摔倒,亦步亦趋地跟着,勇叔老马识途般带着周飞走街穿巷。
不知道走了多远,前面一栋三层旧楼房门前,一个腰身粗壮的中年女人坐在门口拿着一把蒲葵扇扇着风,不断往这边张望,见到二人出现,腾地站起来,急步迎来,劈手扭住东倒西歪的勇叔的耳朵,虎声埋怨:“不喝那两杯猫尿你浑身不自在是不是?”
“哎啊啊,老婆,轻——轻点。”勇叔酒醒了三分,低头俯首求饶。
周飞尴尬又抱歉地留也不是走也不是,呐呐地唤了一声婶子,女人才松了扭自家老头子耳朵的手,改为揽扶,对周飞道:“麻烦贤侄送他回来,没事了,你回去照顾你爸,有空来家里玩。”
周飞应了一声,便转身离去,转过一个街角还听到勇婶的训斥声和勇叔的呼痛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