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元丰皇帝轻开折扇,也就开了一折。外面大雪,屋内虽然温暖,但还不至于要摇扇子吧。
\t“另一点却是有关文宗传人的意见。韩祭酒事出仓促,行事鲁莽,竟然毫无慎重之念,就将文宗大任传给一个不知名的应考考生。此事在国子监掀起轩然大波,争议不断。总体舆论趋势却是一力反对,认为太过儿戏,非得收回传人之名,选择佳日,另立传人。”
\t“一群没脑子的人,书都读死了。传人、传人,文宗传人那个虚名真有那么重要吗?”
元丰皇帝有些生气,折扇拍在手掌心,发出沉闷的响声。
\t元丰皇帝骂国子监那帮人是有理由的,韩祭酒不止传给了铁重文宗传人的名头,还将浩然正气一并给了他。国子监再选一个传人,没有浩然正气就是个屁。
\t“臣也是这么想的,本来还想跟他们把道理讲通,可转念一想,国子监怎么折腾是国子监的事,只要不影响朝廷,便由着他们自己闹。”
司图正央的观点很明确,国子监内讧闹得越凶,朝廷反而更稳定。
\t元丰皇帝又准备喝茶,显然是赞同丞相的做法。
\t“还有一个传言却是说山江郡秋闱解元铁重乃是韩祭酒养在民间的私生子,那说法就…”
\t“胡说。”元丰皇帝差点没将嘴巴里的红茶喷出,这也太扯了吧。
\t“的确是无稽之谈。臣总觉得国子监太过纵容了,太学那帮学生平日里实在清闲了,没事总要嚼些口舌,弄点是非出来。”
\t“弄点是非?也挺好的。”元丰皇帝居然做出如此点评。
\t“国子监倒是可以放过一边,只是御史台那边却有些棘手。”司图正央又耸耸官帽,似乎帽子越高,他的心态就越正常。
\t“哦。”元丰皇帝又是一个语气词。
\t“陛下暗出大景城,微服私访,本就是一件了不起的壮举,也不知怎的就走漏了消息,御史台那帮人早也上朝,晚也不退朝,非要追查是谁怂恿陛下出京。”
\t“查到是谁了?”元丰皇帝慵懒地问。
\t“查?他们那帮人,除了动动嘴皮子还能做什么。这不,都在宫内跪了几天几夜呐,还声明若皇上一天不回宫,他们就一天不回家。陛下,您可没瞧见,皇宫到处是席子,都当成他自己家了,成何体统。”
\t“都是关心朕,就让他们去吧。”提到御史台,元丰皇帝也会头痛。
那帮人,生来就是一副臭脾气,一个个跟犟驴似的,九头牛拉他都不转弯。
\t“如果是真关心陛下也就罢了,可流言也是从御史台传出的,说皇上驾崩…”
司图正央说到这里终于停顿了,他不说了,他要等着看元丰皇帝的态度。
\t这才是关键。
前面所说的都是不痛不痒的铺垫,司图正央真正的目的是在这里。
\t画眉僧之所以能乱山江郡,当日打的牌就是“皇上驾崩”,并将屎盆子扣在韩祭酒头上,激发民愤,围攻忘情楼,差点就得手了。
\t元丰皇帝忌讳之处就是司图丞相要打的对方要害。
朝廷上,御史台向来是特立独行的一个部门,他们所有人结成一条麻绳,共进共退,绝不退缩。
御史台既不阿谀巴结权贵,也不在军方外藩面前示弱,甚至有时敢跟皇帝较劲顶嘴。
这样的御史台,别说权相府,就连皇宫内院,能躲着时就尽量去躲。
\t很明显,司图丞相要借元丰皇帝的手打压那些浑不怕的御史们。
\t“说朕驾崩的是莫有种还是史要说?”元丰皇帝并未动气,居然还说出两个人的诨名。
\t御史大夫莫钟、史药朔是御史台的领军人物,因其敢说直谏,死不回头而名动天下。
故而,有些恨他们的人,有些爱他们的人,就分别给二人取了个诨名,且无论爱恨两类人,在诨名这点上取得了惊人一致的苟同。
\t“应该不是莫钟和史药朔。”司图正央就算是想立马将莫史两人打进十八层地狱,也不敢在元丰皇帝面前诬陷栽赃。
\t挑拨离间、搬弄是非这等无关痛痒的事,元丰皇帝绝不打压,甚至有时还表现出鼓励。
但若真的想无中生有,颠倒黑白,那可就要掂量掂量元丰皇帝的气量和发怒值了。
\t没人敢在元丰皇帝面前栽赃嫁祸他人,至少司图丞相不敢。
\t“当然不是他俩,因为朕知道是谁。”元丰皇帝的声音明显含着威严。
\t司图丞相不说话了,或者是不必说话了。他把元丰皇帝想要知道的都和盘托出了,剩下的该陛下自己考量了。
\t但皇上知道是谁在大景城造谣“皇上驾崩”,那个造谣者又是谁呢?
\t司图丞相将稍稍歪斜的官帽扶正,然后他也挺直了后背,静候陛下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