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化大师兄喜形于色,大声道:“三面佛佛法高强,苦石僧就要爆炸粉碎。”
就连在远处的圆因圆心也被鼓动,忘情歌颂三面佛的神武佛法。
便在这时,苦石僧的脚底轻微一动,就仿佛脚下的岩石被一根指头轻敲了一下。
苦石僧高高凸起的肚子慢慢地瘪了下去,脸色也慢慢复原。
只是脸上的愁苦更重了,也没有之前的挺直,仿佛一下子老了很多。
“戾气太重,难以成佛。”苦石僧的声音很弱,和他那老态龙钟的样子很匹配。
“噗~”
四角轩内喷出一口血水,浸湿了陈黄色帷幔。方才的交锋,三面佛吃亏了。
圆化大师兄还想贬损苦石僧奉承三面佛,这一下顿时哑口无言。
三面佛明明号称佛,苦石僧却说他难以成佛,可见“佛”不“佛”,还真的不好说。
和三面佛相比,苦石僧表面上看若无其事,实际上吃亏更大。
但铁重看到的并不是这些。
“循其自然,化身为渠,将三面佛的狂暴风力注入大地,以此化解攻击,似乎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铁重在思索,他看到了某种道法,但还很模糊。
趁着这间隙,圆因圆心俩和尚悄悄地向铁重靠拢。
三面佛吃了大亏,若是发起怒来,至少可以拉着最帅铁老大当垫背。
“苦石僧虽最终化解了,但是很显然付出了极大的代价,那当然是渠道出现了问题,也就是说他的身体还无法承受三面佛那么强大的攻击…”
“我可以淬炼骨髓,也可自行自愈,看起来条件很不错。可是如何做到循其自然,化身为渠呢?”
铁重陷入了思考之中,他越是思考,头脑越是混乱,原本现出的一线光明又变成了一片朦胧。
“嘿嘿,终于抓到了这小子。”圆因扣住铁重一只脚,圆心拉住铁重另一只腿,两个贼和尚都矮墩墩的,够不到马背上铁重,只能一人扯住一条腿。
“再也跑不掉了。”圆心附和地说。
“苦石,你虽然化解了本佛的风棍,可是你化得了本佛的戒刀么?”四角轩内,三面佛冷冷地问。
那把戒刀确实还在苦石僧的头上,而且又深了两分,快要到鼻梁了,看上去就是一刀将头颅劈开两半,触目惊心。
三面佛开口说话,一众座下弟子又活络起来,争先恐后地阿谀奉承。
什么“三面佛法力无边,打得苦石僧毫无还手之力”,什么“三面佛慈悲为怀,没要苦石僧的老命是我佛心肠慈悲”,什么“三面佛乃是佛祖转世,一口气就吹灭了苦石僧”等等,肉麻是肉麻,可是三面佛很享受。
“戒刀是空,我若是空,一切皆空。”苦石僧的精神不太好,有点萎靡。
“我若是空,一切皆空”,这句话落在铁重的耳朵里,不啻于炸响一颗惊雷。
佛门佛法,四大皆空。苦石僧将自己修行到“我空”之境,“我空”就是“无我”,“无我”才能循其自然,化身为渠。
可是说起来容易,如何明悟?如何践行?这些都是一头雾水。
这时天空开始飘落飞雪,雪花并不纷纷,零星散落,花有六瓣,晶莹剔透,薄如蝉翼。
“我空,无我…”铁重觉得两只脚在往下坠,他的心也在往下坠,似乎要坠落到无底深渊,要坠进冰天雪地。
“苦石,你要死了,真的快死了。”
三面佛的语气很悲伤,连听的和尚们都觉得很悲伤,想哭。
可语调却轻佻,含着一丝嘲讽,一种幸灾乐祸的邪气,所以又不那么令人悲伤。
“归尘也是空!”苦石僧轻叹。也不知是叹自己,还是叹对方。
关于死,三面佛说是死,苦石僧说是归尘,孰高孰低,谁是佛,谁是贼和尚,立可判断。
“终归就是死。死了多不好玩,红尘滚滚,世间乐趣,你再也看不到,再也享受不了。噢噢,本佛忘了,你是苦行僧,修的是苦,受的也是苦。那种活着的乐趣,你又如何体会得到呢。”
三面佛阴冷地笑,放肆地笑。于是那一窝的贼和尚也都跟着一起放肆地笑。
“世人都在说生的乐趣,可是生亦是死,死何尝又不是生?”
苦石僧悲戚戚的神态很是让人愁苦,可他的语气分明不见悲,也不见喜。
悲也好,喜也好,在一个生死都一样的人眼里,又有什么区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