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谢归澜连佣人都不如。
岑雾按原著说的,朝马厩走过去,终于在马厩旁边发现个棚屋,勉强拿几块板子挡风遮雨,连十平米都不到,塞了张铁丝网床。
床头有个自己做的书架,放了些课本跟卷子,桌椅破烂,校服外套挂在门后面。
佣人们把清理马厩的工具也都堆到这个棚屋里了,又脏又乱,就算打扫得再干净,也有股潮湿的霉味。
岑雾怀疑前几天的暴雨下得还是不够大,但凡再大点儿,都能把这个棚屋给冲垮。
谢归澜在这儿住了十年,忍辱负重,卧薪尝胆,不过如此,岑雾摇了摇头,不敢再想,再想下去又该被沉海了。
谢归澜周末才回来住,打扫得再干净,过去一周也有点灰尘,岑雾没乱碰他的东西,给他扫了扫地,又擦了下桌子上的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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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令薇晚上有个检查要做,谢归澜离开学校,就直接去了医院,才走到病房,就见到了西装革履的谢明诚,谢归澜脚步一顿。
“小澜放学了,”宋令薇肤白唇红,要不是体态羸弱,气色上几乎不像个病人,她朝谢归澜招了招手,“你爸爸来看咱们。”
谢归澜没出声。
谢明诚年过四十,他戴了副冷色的银丝边眼镜,并没有带给他多少儒雅气质,反而增添了上位者冷酷又高不可攀的气场。
他身形也高大宽阔,且富有压迫感,不像很多中年男人那么臃肿。
“好了,”他压住不耐,安抚宋令薇说,“医生带你去做检查,我跟小澜说几句话。”
宋令薇挽了下头发,轻轻地应声,就让护士扶她下床。
谢明诚也站起来,跟着往病房外走,经过谢归澜时,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听说你报名了下个月的化学竞赛?”
“嗯。”谢归澜眼神中带着年轻冷锐的戾气,但又掩饰下来。
“好好准备,”谢明诚低声说,“你比商景更像我,别让我失望。”
他一直觉得谢商景被他妈妈惯坏了,身上都是大少爷脾气,没有谢归澜这种从混乱底层爬上来的血性。
谢归澜没再开口,谢明诚也没逼他。
宋令薇总是跟他闹,他才来了趟医院,现在见过人,没等宋令薇检查完,他就已经带着秘书离开。
谢归澜一个人在检查室外等。
宋令薇当年生完孩子,就匆忙带着谢归澜离开山区,找了个镇子落脚,差不多一年之后,跟人相亲结婚。
她在会所陪酒时流产过几次,医生其实不建议她再生孩子,但宋令薇当时迫切地想拿肚子里这个孩子去威胁谢父,这孩子太值钱了,她舍不得打,最后咬牙生了下来。
本来身体就不好,生完孩子之后又垮了很多,她找的那个丈夫还经常家暴她。
谢归澜现在还记得,他七岁的时候,上小学一年级,放学到家,就发现宋令薇浑身是血地倒在地上,头被他继父打破了,血沿着鼻梁往下流,整张脸脏到看不清五官。
肚子上被捅了一刀,对方很残忍地握住刀拧了好几下,开膛破肚,她脏器严重受损。
他母亲差点被人杀了,肠子流了一地,他叫了救护车,然后捧起她的肠子想给她塞回去,弄得满手都是血。
宋令薇侥幸没死,但从此疾病缠身,落下了很多病根。
半年后,继父去世,宋令薇得了胃癌,没钱治病,就带着他来淮京找谢明诚要钱,他才知道他原来是个私生子。
谢明诚一开始是给过他生活费的,当时谢明诚拿着钱从他旁边经过。
但没有直接把钱给他,而是特意走到沙发旁坐下,双腿交叠,将钱放在沙发扶手上,指尖压住叩了叩,跟他说:“过来拿。”
很强烈的羞辱意味,想让他低头服从。
谢归澜预感到以后每次拿钱,都会是这样一场羞辱,所以并没有接受,“我会自己想办法赚生活费,医药费我也会还给你的。”
谢明诚眯起眼,勾了下唇角,他似乎没想到谢归澜会反抗他。
他跟这个儿子没有亲情,只有绞杀和博弈,直到谢归澜低头,或者他落败为止。
宋令薇做完检查,谢归澜送她回病房,然后就坐车回家。
晚上十点半多,车上没什么人,光线也很昏暗,映在他鼻梁上影影绰绰,眼底是很冰冷的讥讽。
父母,回家。
跟他都没什么关系,他生下来就是谢家大少爷的狗,应该睡在又脏又臭的马厩里,谁都能羞辱使唤他。
谢家的庄园别墅离市中心很远,几乎在半山腰上,树影葱葱茏茏,晚上庄园接连点缀起灯光,反而衬得树影更深。
谢归澜身上也笼罩着山间夜幕的冷沉。
他往马厩走,抬起头时眼神却突然一愣,漆黑的马厩亮着几盏老式吊灯,旁边的棚屋也亮着灯,在夜色底下指引出回家的路。
谢归澜推开门,佣人们故意扔过来的废弃工具都被扔到了马厩,地面也扫得很干净,仍然很破,但宽敞了许多。
岑雾躺在他床上,睡得很沉。
但睡相很乖觉,蜷起身子,尽量让自己不占地方,冷白的脸颊睡得有点泛红,浓长的睫毛又卷又翘,蓬松发尖垂在鼻尖上,头发镀了层暖色的光,乍一看毛茸茸的。
谢归澜眉心跳了下,野猫跟着他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