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第二天一大早,董小葵终于病得严重了。这似乎是这么多年来,病得最严重的一次。在她的印象中,上一次病得不想起床,病得天昏地暗,还是爸爸在的时候。那时,爸爸背着她去找医生,打了一针,回来的时候,经过索桥,看到夕阳如血,河水静默,沉淀成一幅水粉画。四面青山隐隐黛青。
她在迷迷糊糊里,听得妈妈跟医生对话,忽远忽近。后来,似乎打了吊针,因为感觉有冰冷的进入身体。
她只想睡去。那么,所有的纷纷扰扰都可以远离。许家给的压力,对李敛枫的内疚与亏欠,余姚的暗害……
诸如此类,如果睡去,或许就没有发生。
她像是个鸵鸟,不愿意醒来。就这样浑浑噩噩,时醒时睡,全是支离破碎的梦。
她梦见自己似乎回到十三岁,站在道观的那棵银杏树下,抬头仰望参天大树,她看着那些祈求姻缘与永远的布条,暗想:“我会遇见谁?他有怎样的等待?”
她对未来充满好奇。一转身,却看见许仲霖,初见时的模样,一身清冷,在不远处抽烟,漫不经心地划火柴。
她看呆了,他却转过来,漫不经心地瞧她一眼,说:“石头,你还不回去等我么?你污了我清白,得对我一辈子负责。”
“什么?”这话让她愣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答应他去京城等他的,是啊,自己在做啥?这样一思考,所有刻意忘记的记忆全如潮水一般涌来。
董小葵,你在做啥?你不是十三岁,而是二十二岁。许仲霖的幸福还在你手中,怎么可以辜负?
“仲霖。”她不由得喊,泪水模糊了视线。等再度清晰,却早已没有许仲霖的踪迹。取而代之的是帐篷灰白的顶端。
她呆呆地看着顶端,想要起身,觉得浑身酸痛。略略一抬手,看到还打着点滴,那冰冷的一点一点地渗入皮肤,渗入身体。
她喊:“妈。”声音沙哑得很,喉咙干涩。
妈妈却是听见,一下子从帐篷外进来,惊喜地说:“小葵,你醒了?”
董小葵点点头,只瞧着妈妈似乎很憔悴,努力说:“妈。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妈妈摇头,握着她的手,眼里溢满泪水。尔后,她给陈俊打电话说董小葵醒了。然后又让董小葵听听音乐,看看电视。她去做吃的。
妈妈往外走,脚步十分轻快。董小葵心里软软的疼痛。这个生养自己的女子,即便在前些年有些不负责任,任谁她独自坚强,毫无保护的意味,但她缓过气来,却这样疼爱自己的儿女。
后来,吃午饭时,董小葵才知道自己睡了三天。这是第三天早上,妈妈让王医生来看,只打针依旧无法退烧,妈妈无奈之下,给陈俊打电话。
陈俊又带来许家老宅那边的专属医生过来瞧,给董小葵打退烧针,挂点滴,又做抽血化验之类的。总之是忙得不亦乐乎。
她喝清粥,听妈妈讲这几天,偶尔叹息说苦了妈妈。妈妈摇摇头,说:“我怕是你爸爸太想你了。要带你走。我已经失去他了,我不能再失去你和小槐了。我都焚香告诉他不许带走你。”
“妈。我不会走的。你还要替我照顾孩子呢。”董小葵放下碗筷,抱着妈胳膊撒娇。
妈妈心花怒发地笑。董小葵也微笑,觉得能担负起自己在乎的人的喜怒哀乐是很幸福的事。那么,就要一直幸福下去,承载起在乎的人的喜怒哀乐。
她这么想,心中有自己的盘算,决定等自己好一些,就回京城去等他执行任务归来。可是,人生总是意外良多的,当她刚刚醒来喝完一碗粥时,陈俊就过来,带了医生来为她做大略的检查。检查结果一切正常,只需要静养几天就好。
陈俊一听说这情况,只是瞧了瞧董小葵,说:“明天跟我回京城。”
“这么赶?”董小葵不由得问。说实话,她讨厌这种让她毫不知情安排。
“我认为宁园更适合董小姐养身子。”陈俊回答。
董小葵没有说话。陈俊继续说:“至于董妈妈,有人在这边照顾着。”
“那小葵你去吧。过一阵子也是毕业典礼了。”妈妈提醒。
董小葵点点头,等妈妈走出去。董小葵这才十分严肃地问:“是不是有人要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