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这一个声音的响起,整座骷髅庙同时像是在微微颤抖着,“吼”分不清是人,还是野兽的嚎叫,如浪潮倾轧而至,震耳欲聋。ΨΨ然后一个大如斗的惨白色骷髅头,戴着一顶残破的铁盔,具象在半空上。眼窟里,有两团绿森森的火焰,像是它眼珠子一样,盯着白起军魂和凌朗。那裸露在外的牙床,相互磨动着,发出的刮擦声,让人感觉难受异常。
咬牙切齿,恨之入骨。
沙沙,咔嚓,咔嚓,沙沙,又有无数的响动,从四面甚至地底下传出。却是一具具的骷髅身,密密麻麻的甦醒过来。凌朗这才突然醒起,传言单这骷髅庙下,就曾经埋了三四万的军卒尸体。
凌朗知道这块长平古战场,当年四十五万赵武卒被坑杀,让那赵国户户有人亡,家家添新坟,怨魂郁结,其仇之深,其恨之深,早就形成一片鬼域,高僧儒圣仙道不能超度,阴司不能拘役。这方圆百里之地,历朝历代,有心人不知想了多少手段,作法事,建寺庙,起宝塔,甚至把许多当年赵国后裔,搬迁回来,改户换姓,让此地鬼魂感于血脉牵扯,不至于祸害人伦。但诸般作为,依然只是维持一个表面的平安,而从不敢说肃清。
战魂集结,戾气本深,又个个都是含怨而死的,每一个比起那世间些普通死魂,厉害何止几倍十倍
更令凌朗心惊的是,还远不止这几万的亡魂,在更远的地方,有更多凝聚而成的骷髅身,爬了起来。这些骷髅魂体,要么就剩下个骷髅架子,要么还拿着刀剑战戈,披着破烂的战甲,甚至还有一些半跪着,作张弓搭箭状的,虽然它们大多数手上都没有了弓弩羽箭。
除了其中几个战甲躯体略微完整的,其余漫山遍野的骷髅,不是缺膊少腿的,就是头颅破裂,还有一些身上悬挂着箭头,断剑,残枪,以骷髅庙为中心,慢慢地挪过来。黑烟滚滚,怨气冲天。连天上的太阴都躲进了云后面,剩下地面森森一片鬼火之海。
又有不少的魂体,有老有少,有僧有道有俗,在半空陆续浮现,只是一个个都如风浪中的小舢板。只能高高看着,不敢有别的举动。
“白起,你看到了没这些当年被你一声令下,坑杀的军魂,与人相争,与天地相抗,不愿被超度,也不愿去投胎。两千多年了,都依然恨不得扒你皮、抽你骨、喝你血、断你筋、挖你心、啖你肉,哈哈,你今天倒还敢来”赵括哈哈大笑,仇人相见,似乎因此反而心怀大开。
这个天赋异禀的奇才赵括,虽然在史上留下了一段“纸上谈兵”的笑话,但凌朗总觉得,如果有足够的时间去打磨,他未尝不能成为一代良将。可惜初出茅庐,就碰到了武安君这样的妖孽中的妖孽,落得当初身死报国,如今窝身破庙的凄凉下场,实在是令人可惜可叹。
“赵括,当初你我各为其主,战场相争,本无对错可言。我白某驰骋沙场,征战一生,长平一役,坑杀四十五万余,虽有伤天和,但是如果再重来,白某还是会这样做”。白起军魂并没有如何的言辞激烈,更无振振之声,只是淡淡说来,就像说一件理所当然的平常事,但语气坚决不移。
春秋无义战争地以战,杀人盈野;争城以战,杀人盈城。国战更无仁义,将士之间,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当然坑杀俘虏,等于虐杀手无寸铁的平民,的确血腥暴虐。
只是当时秦国“虽破长平军,而秦卒死者过半,国内空,粮食尽”。白起一声杀,成了人屠,当时与秦有功无过,后世同样说不上对错。所以如果历史重来,他白起会一样选择去坑杀那四十五万的赵士,那怕因此担负着千古骂名。
没来由的,凌朗突然想到金陵那被日照国屠杀的三十万平民来。赵国亡魂,两千多年不忘杀身灭国之恨,可见其血性。而华夏国人对那场惨剧,前后不过百年,很多人就快忘得干净了。好了伤疤忘了疼,甚至不少人能为区区小利,忘记耻辱,将虎狼之徒侍若上宾,反过来被别人歧视,而自身毫不自觉。
那赵括听了白起军魂的言语,竟然出现了短暂的沉默,同为军人,都是以灭他国,盛己国为心志,换了自己,设身处地,可能也是会一样的选择,虐杀者和被虐杀者不同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