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朗叹了一声,还是忍不住插手了。魂显四山,团团围在了黑无常的周围。
“你到底何人?竟敢阻挡阴差拘魂?滚开……”但黑无常那来这么好的脾气,也不由分说,一声暴喝,手上的出现一根哭丧棒。此物通体墨黑,首端是人头骨做成,棒身则是人腿骨,不知两者如何的钉在一起,周围用黑色布条缠绕着。那些黑布条有些已经破开,无风飘荡,黑气袅袅,更显诡异阴森。
哭丧棒被黑无常祭起,似有千万的鬼魂腾然迸出,环绕不止,张牙舞爪,欲扑撕咬。多不可数,重重叠叠,密密麻麻,甚至要遮住了那哭丧棒的本体。却是黑无常的应手法宝,平日里吸收地府无数孤魂,又得地脉阴气滋养,最是伤人魂戕念。
魂山巍峨高有两千米,那小小根哭丧棒,如言官撞铜柱死谏,丝毫不畏惧,像天外流星般直直撞了上去。
魂山棍棒两者相触,魂山无言,哭丧棒那千万鬼魂,却一下就蔓延了大半个山体,凛冽尖啸中,张开狰狞之口,如啃人骨骼,咔嚓有声,听者如心被满满蚁群嚼噬。
魂山被鬼魂侵蚀,端坐莲蕊的小人儿,那张还没能看得十分清晰的脸上,也冒出了一层黑气。
“转。”口含真言,魂魂相通。那四座魂山兀地转动,却是有另外一座魂山,挡在了黑无常的前面。那千万的鬼魂,纷纷被抖落,飞回哭丧棒的周围,但是却依然有一小半,留在了之前那座魂山上,在那天湖之水的洗刷之下,一个个化为淡淡的白光,飞到莲台之上,逐渐消弭而不见。
“范八爷,我深知阴司执刑,旁人规避。我无意和你争斗,只是能否再给片刻时间,让他们母子二人,好好做个告别?”鬼魂归阴司管束,此本来是轮回之道,自不是一般人可以抵挡。凌朗也不敢有过分之请求,只是想争一丝时间,让那病容妇人与她的儿子,能最后一刻相处,好作一番交待。
“大胆,你既知阴司执刑,却还敢挡本差交办差事,罪不容赦。且不说此罪魂已犯数条地规,我今晚来此,不容有失。且你那来的面皮,想让本差徇私?”虽然魂山的强大让黑无常略微一惊,但是数千年以来,未尝有人敢犯阴司地府之威。往日,无常一出,亿万魂灵,那个不是战战兢兢,束手待擒?又如何愿意跟凡间一魂体讨价还价?何况他哭丧棒为地府正封法器,只要地狱不空,那哭丧棒上的鬼魂不尽,所以黑无常却也无惧。
凌朗看到黑无常如此强势,也是犯难,虽然在魂境上他输于黑无常,但他也能稍稍相抗。一来魂莲的特性最是不怕鬼魂斜妄这些,二来无论是魂莲还是魂山,都是他感念父亲恩情厚大而成,看到今天这样的情景,不出手,于心有违,意念不畅。但黑无常毕竟是阴司正神,惹怒了他,也就罢了,但他背后,还有白无常,还有牛头马面,还有四大判官,十大阎罗……还有亿万鬼兵鬼卒……
“哼,那你看关某有这个面子么?”一声冷哼,却是关公圣魂显现。平时他和白起军魂,以芥子形态,附于莲瓣之上,那怕魂莲出显,外人也是看不到他们。今天,感知凌朗的神念,要出来化解这一相持局面,只是他那高傲冰冷的语气,还有负手而立,抬头看天的一副神态,却完全不像是出来谈判的。
“关元帅,怎么是您?”黑无常看到那凛威“魂”影,大为震撼。要知道,关公又被封为酆都朗灵馘魔关元帅,虽然只是虚位,没有实职,但是在地府的地位,也不是他黑无常可比,而且关公其它的身份,三界谁人不知?
“关某只问你,够或是不够?”关公圣魂也不答黑无常的问题,直接得毫不留情面。
“这,却还得待我禀告罚恶司判官之后,才好决定。”黑无常为难的回答道。罚恶司判官,就是捉鬼天师钟馗了,在地府中的官职地位,甚至还在酆都朗灵馘魔关元帅之上,而且其为“人”最是铁面无私,公事公办。黑无常的这个话,其实是推搪之意。
“嗯?”顿时青芒大盛,天地间的元气像锅里的滚水一样,环绕在关公圣魂的周围,上下蒸腾。那哭丧棒周围的森森鬼魂,竟像是兔子见到了老虎般,全部咻地躲回了哭丧棒里,连那无风飘荡的黑色破布条,也静止耷拉了下去。
圣魂怒,魂不可动,鬼不敢哭。
“君候切勿动怒。范八爷,只需片刻,耽搁不了你交差。”凌朗看到这个情景,连忙收回魂山魂莲,化回主魂,双手作揖,态度诚恳。
黑无常见有了个台阶,也就顺势而下,手上不再用力拉扯。又看到凌朗还是双手作揖看着他,这才不情不愿的把那锁链扯走。
病容妇人得以解脱,也顾不得上前相谢,转身扑到覃海平的身上,眼泪纵横。
“妈,别走。”覃海平自以为是梦中,那只半透明的手,依然紧紧拉着自己的母亲,重复地呢喃着同一句话。
“平儿,不怕,妈不走;平儿最乖啊。”话一句,泪几行,寸断肝肠。
看到覃海平慢慢地平复了下去,病容妇人也止住了“眼泪”。面带慈爱,轻轻地抚摸着自己儿子的脸。一如眼前的少年尚是幼儿时。